第一部分:剑桥新与旧我的中国胃
的伟大理想而欢欣鼓舞 。
聚会吃饭毕竟是偶尔的事,平日里的饮食还是要靠自己打理的。我是个女子呢,怎能让自己吃了速冻食品、方便面然后面黄肌瘦地在繁重的课业里冲冲杀杀?不,绝对不行。于是我便决心自己动手烧制佳肴。剑桥的市中心有一个广场(Market Square),周末卖工艺品,平常就卖水果蔬菜,因为没有包装,价格比超市便宜,东西还更新鲜。我经常去那些小摊上溜达一圈,拎回西红柿芦笋西兰花荷兰豆,在五彩缤纷的时蔬鱼肉家禽里,选定了当日的菜谱,然后将它们一样样经过水的清洗和亲手的处理呈现晶莹洁净的光泽和自然之物的本色香味。烧的过程便是经验和智慧的最完满的实现。不慌不忙稳操胜券地将各种调料发挥出各自的神奇之处,然后装盘,心里充满的是最实在的成就感:做一顿好饭,其意义岂止是果腹?它是我对自己的一种犒赏珍爱,是自己对自己的承认和鼓励。
曾经,我将精神看作是世界上唯一的至高无上的东西,好像世界上所有野心勃勃的年轻人都蔑视物质那样。而随着不断的成熟长大,我越来越感到精神的内容其实渗透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有人会抨击中餐的奢华:在吃食上耗去大把光阴、劳力,还要污染房屋,实在不值。可对我来说,异乡的厨房,烹饪出的却是思乡的情绪。
假期里我和萍去苏格兰旅行。地方是真的美,可几天都无法好好吃顿中餐,真让人郁闷。想念中国饭的时候我们只能无助地面面相觑。当饮食的愿望无法满足时,肠胃的脆弱使得我们的神经系统也随之脆弱起来。痛苦呵,味觉活跃,神经却无端地感伤哀怨。在从苏格兰回剑桥的汽车上,我们俩怀着虔诚的心情开始几小时几小时地讨论食物。一锅雪白的黄鱼汤。一盘鲜红的剁椒鱼头。香喷喷的栗子烧鸡。炸得金黄灿烂的猪脚爪。热气腾腾的重庆火锅。还有肉丝面排骨面牛肉拉面生煎包子葱油饼燕皮馄饨豆腐脑,哪怕是一碗榨菜蛋花汤,上面漂着几根碧绿的青菜叶,洒几滴小磨麻油,也叫我们牵肠挂肚魂牵梦萦。我给她背诵整部中我最熟的段子——刘姥姥在大观园里吃的茄子,那是十几只鸡搭配着做出来的茄子。学的是王熙凤的口气:“你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刨了,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肉脯子合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腐干子、各色干果子,都切成丁儿,拿鸡汤煨干了,拿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了,要吃的时候儿,拿出来,用炒的鸡瓜子一拌,就是了。”萍说瞧不出你还挺有文化的,我说哪儿啊,哪儿啊,孟子老人家不是说了嘛,“食色,性也”,在这方面,我不但“博古”而且“通今”。我又接着跟她说大学时去家乐福买烤鸭的情景:你就瞅着那刚出炉的烤鸡和烤鸭成行地被挂在半空中,散发着木质的清香,浸透了油,光泽亮丽,肚子里塞满了香料,背部肥满,大腿亮晶晶,真叫性感!萍大骂:太邪恶了,太邪恶了,你根本是在诱惑我。为了报复,她开始不厌其烦地描述她家乡福建经典小吃“打卤面”的做法,把每一道工序,每一个细节都描绘得清清楚楚。那色,那香,那味儿,把我可怜的小胃折磨得心神不宁,我感觉到那叫做什么氨酶的正在踊跃旺盛地分泌。就是从那次“坐而论道”开始,我们经常用非常夸张的词语来形容食物,动辄就感叹:呀呀,那道菜真是经典啊!
我为自己饕餮之徒的贪婪嘴脸感到惭愧。孔老夫子说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女作家苏青对这句话的篡改,倒是更得我心:“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简而言之就是美食和帅哥是女人的最爱。精辟!可是我要是没了好吃的,再帅的哥哥也没心思看,真是没法子。一位朋友看着我吃饭时兴高采烈的样子告诉我:“聪明的女人一般都比较爱吃。”我为他的体贴感动得多吃了好几口菜。聪明是不见得的,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