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剑桥新与旧我的中国胃
中午在学院的食堂吃了一顿极其难吃的饭:烂乎乎的米饭、软塌塌的炸薯条、还有可怕的炸胡萝卜条。毅说过在学院食堂可以充分领略什么是难吃的英国食物。领教了。是谁说的,你可以将中国姑娘带离中国,但永远带不走她的中国胃。
食堂是这样,英国人家亦是如此。曾去过几位英国朋友家作客,也都算得上是体面人家,家境殷富,但吃的东西却实在让人难以恭维。有几道菜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合在一个玻璃钵内,烘烤箱里焖熟了就拿出来吃,加上没加任何调料,真叫人难以下咽。在中国人看来与猪食无异的东西(原谅我的粗鲁),他们居然可以吃得津津有味。难怪同样以烹调技术而知名于世的法国人要嘲笑英国人了:“我们为吃而生存,你们为生存而吃。”英国食物的索然寡味也算是闻名于世了。
据我观察总结,英国菜的做法大致有二:简单点儿的,将菜扔进水里,捞出来,装盘;高级点儿的,将菜扔进油里,捞出来,装盘。别看英国人对菜色不讲究,人家却能从吃简单的食物中获得无穷无尽的乐趣。原因便在于餐桌上那些精美的碟呀盘呀各种银质的餐具和用餐时那些个装模作样的礼貌规矩。我是怕死
去学院吃formal e?”红酒配红肉,白酒配白肉的道理还是容易明白的。在整个晚宴的过程中,侍者始终守候在桌旁,随时添酒上菜。一般正餐开始前可以先吃小圆面包,掰开后自己涂上黄油。拿着整块面包往嘴里咬是大大忌讳的,要一小块一小块地往嘴里塞。第一道course一般是汤,西方人的汤和咱们中国人的汤追求截然相反,中国人喝的是清汤,洋人喝的是厚重的浓汤。汤要用银匙自近身一侧往外舀出,与我们平时习惯舀法相反。喝汤时万万不可用嘴直接对向小碗,若发出声音,更是大大的不雅观。第二道course是主菜,多是牛排、猪排、鸡块或烤肉之类,一般不加调料,必须得自个儿加盐或胡椒粉。另外还点缀着几只烂熟的乒乓球大小的球菜,或是几个烤马铃薯。接下来的也就是饼干奶酪和咖啡甜点了。刀叉之类的早就在盘子两侧摆好,最外侧的先用,一道菜就要换一副刀叉,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用餐者右手持刀,左手持叉,刀子是绝对不可近口的,必须用叉子将食物送入口中。一般西方人运叉如使铲,比如德国人,看他们这么一“铲”,就把青豆玉米啊铲进嘴里了,毫不费力。但是在典型的英国人眼里,用勺子吃饭,当属“世界奇景”之一,用叉子铲饭,更是缺乏教养的表现。英国人使起叉子这玩意儿来,可真有两下子。他们用叉,永远是叉背向上,逢着吃饭的时候,他们就用餐刀将米粒往叉背上推,再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那种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百折不挠的精神,真是叫我肃然起敬。我曾经有幸在皇后学院的食堂里观察到一位英伦绅士品尝他们的“国吃”—Fisable manners”(我们有好食物,英国人有好的餐桌规矩)。一语中的!
饮食可以反映许多文化本质性的东西。法国人在饮食上的想像力就十分发达,在巴黎的一家餐馆,我翻开菜单就赫然见到印在扉页的萨特语录:“在自由的道路上”够哲的。中国人则奉行“民以食为天”的信条,关于吃,是又谈其哲学,又讲其方法,又身体力行的。中国的文人们像苏东坡那样又兼政客又兼文人又兼诗人还兼玩票的高级厨师者大有人在。普通老百姓知道苏轼,恐怕不是因为他的旷世才华锦绣文章,而是因为他发明的令人唇齿流香的“东坡肉”吧。中国人什么都敢吃,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皆可以纳入盘中。中学时我的英国好友Emily从香港来看我,款待她的饭桌上有一道铁板牛蛙香气四溢。她吃后赞不绝口,问我盘中何物。牛蛙显然超越了我的英文词汇范围,苦思冥想之后,脱口而出的是:frog(青蛙)。我发誓这辈子都忘不了Emily那张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