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剑桥新与旧Let it snow
屋里一直有暖气,让人很难感觉到室外气温的变化。妈妈总在电话那头嘱咐:要多穿衣服呀。我笑了:这里很暖和的,我穿t-恤!其实和她说了很多次了,只是她一觉得冷了便自然地想着我是不是也冷了。这就母爱的伟大之处——不在于理智,而在于那种直觉的感情。所以她每次问,我不嫌她唠叨,反倒觉着好玩:世上有个人不厌其烦地疼你的,事无巨细地呵护你,多好呢!
剑桥下雪的时候,我正躺在我那淡蓝色的小床上,蜷在我那粉红色的被子里,做梦。
清晨醒来,打开电脑,居然有好几封这里的同学朋友发的email。主题只有一个:下雪啦!我的房间里有两扇落地窗,我冲到窗前,拉开窗帘,整个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天哪!这一刻,我明白了“漫天风雪”中这“漫天”两字的情形了:大风卷着片片飞雪,把整个小镇笼罩在茫茫无边的白色中。此时的剑桥不再是往日的剑桥,平日,这里的宁静让我体会着生命的平和,而风雪肆虐中的宁静则让我感受着一种坚毅,一种生命的张力。
午后,雪停了。知道不该出门的,可就是经不住那样纯白的诱惑,心中跳跃的都是儿时在雪中嬉戏的欢乐。我要去看看,看看雪后的剑桥。套上白色的大衣,我要融入那片美丽的白色中。
屋外,天寒地冻的,积雪未化,却都结成了冰。我本来平衡能力就差,在冰上根本站不稳,走一步,滑三步。没办法,我只能用双手紧紧抓着路边的栅栏,笨拙地向前挪移。走出房门之前,我在脑海中勾勒着这样一幅画面:在银装素裹的小镇里,在被茫茫白雪覆盖的小路上,一个白衣的东方女子一边优雅地行路,一边欣赏雪景,偶尔轻轻伸手拂去沾在衣裳上的雪花。我会在雪中轻吟徐志摩的那首《雪花的快乐》:“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飞扬。”我把骨子里的浪漫在想象中发挥到了极致,然而事实是我的姿态非但和优雅沾不上边儿,而且是狼狈且滑稽的:我绝对不是轻盈的雪花,而像一只北极熊,慢慢的在结冰的路上蹒跚而行,我不得不认清我的方向——挪移,挪移,挪移。我的身上没有朱砂梅的清香,只有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珠。即便是这样,从on Road 到市中心的一路上我还撞了三个人,跌了两个跤。最大的罪过是我最后居然撞了一位老人家,在一段有坡度的路上,我们面对面行走,他正在颤颤巍巍地爬坡时,我脚下一滑,冲他撞去。还好,他抓住了身边的一根柱子,没倒下。我不停地“sorry”,他却笑着说:It is fun, isn’t it? (很有趣,不是吗?)抬起头,看见他顽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谁说老人的眼光是浑浊的,我在他的双目中看到的分明是孩童般的澄澈透明。
到了市中心,我停住脚步,在路边一家叫做Nadia的卖糕点的小店买了一块小熊饼干和一杯Latte,站在路边,打量着雪后的小镇:King’s College前的广场上孩子们带着滑雪板在雪中嬉戏,他们的欢笑声让这个原本庄严肃穆的地方变得像游乐场般的快乐;有课的学生们背着书包在雪中艰难前行,可是神色中有的并非焦虑而是兴奋;尽管广播里再三劝告老人们不要出门,可是仍旧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老者。小街旁的CD店里播放着古典的钢琴曲,糕点店里咖啡和奶油的香气在音乐里旋转;在雪中步行的英国老奶奶是此时最美的风景。我一直觉得英国的女子最优雅的时候并非她们的青春岁月,而是当她们步入中年甚至老年之后,那种叫做韵味的气质才会如胭脂般慢慢弥散开来,释放出点点滴滴迷人风情。我是那么喜欢看她们走路的样子:即便在雪中,她们也绝不显得臃肿。挺直的腰背,不急不缓的步伐,微微昂起的下巴,梳得整齐的银色发丝即便在风中依旧一丝不苟,大衣下摆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