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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台唱戏(六)
着。

    她披一件单衫,孤身坐在积雪般明朗的月色下,手拿尺八。

    这座专属于帝王的寝宫,无数陆家先祖住过。她们之中,有的艰辛成就伟业,有的沉湎男色纵情宴饮,有的庸碌一生无所作为。一声声万岁落幕,终于,轮到陆重霜入主此处。

    此时,她端坐高台,忽而感到无边月色的彻骨寒意。

    中毒···偏生是中毒。

    太医说夏文宣所中的是陇川奇毒时,陆重霜隐隐怀疑过长庚,葶花说唯有他这个内侍总管,她也怀疑是他,待到沉怀南前来,如此笃定地指认长庚,陆重霜便不得不怀疑他。

    身为君主,万事皆要先一步思考退路。

    假如真是长庚,她该如何选择。

    严惩长庚给文宣一个交代?

    如何给?

    谋害帝君是死罪,长庚与她相伴多年,泠公子殿内的旧人只剩他一个呆在身边,若没了长庚,还有谁记得泠?留她一个人守着,夜深回忆起旧事也无人可以倾诉,未免太孤独。

    再者,传出去,她晋王府内带出来的贴身内侍竟毒害帝君,夏鸢会如何想?会不会生二心,为给自己留后路,暗地里勾结党羽,力保吴王活路?到那时,她要怎样才能铲除陆怜清与九霄公子。

    难道不给交代,含糊其辞?

    文宣是她独一无二的正君,是她最看重的男人。她宁可去冷他,让夏鸢来怨自己,往宫里送更多无用的男人,也不想让文宣无辜蒙难。

    何况,她给出了承诺。

    君无戏言,口谕已出,大理寺与太医署双双受命,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势必揪出一个主谋。

    太多顾虑积在心头无处发泄。

    陆重霜怅然若失,吹奏起手中尺八。

    唇齿颤动,高寒幽远的曲调自指尖泻出,寒意彻骨的尺八声,锋利轻薄的似是能将人割得皮开肉绽。

    陆重霜幼年研读史书,看前朝女帝沉湎男色,独宠一位公子,叁十年不朝,且无子嗣,朝堂被宦官把持,最终宫乱,金殿毁于陆楚先祖的一把大火,最终狼狈逃亡蜀地流亡多年,死于恶疾。

    陆重霜读来只觉可笑。

    她想不通,一朝女帝,怎会愚蠢到因一个男子,放弃对权力的掌控,更笑她忘记天子的职责,忘记毫无界限地宠爱男子只会招来灾祸。

    一昧宠爱公子,忘记国政,沦落至被他人钳住咽喉,狗似的圈养在深宫,封死门窗不得外出,就是对他好了?什么荒唐道理。

    看江山永固,能代代年年,长长久久地在高阁看上元日的灯火才是对他好。

    她想,不停思索,凄厉的曲子高亢起来,

    自边关凯旋回京时,陆重霜骑着骏马,身披铠甲,领着自己呕心沥血培养出的军队,浩浩荡荡,穿过朱雀大道。马蹄所到之处,夹道欢呼,生民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称颂之词如雪花般纷纷降落。

    陆重霜环顾四周,私以为这便是天下极乐。

    她暗暗立誓——有生之年,她要征战四方,除突厥、征高昌,一剑荡八荒;要大开宫门,收拢天下人才,再听苍生击鼓鸣冤,以凤泽之名流传千古。

    陆重霜又想起沉怀南未尽的话语。

    不凭此除去于家,更待何时……

    她一夜未眠。

    翌日,晨起梳妆后移驾夏文宣宫殿用早膳。

    “文宣,我交予你的短刀,你可还留着?”席间,陆重霜忽然问他。

    夏文宣一愣,俨然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事。

    她给过他两次贴身佩刀。

    一次是上元日大火,他用它替母亲挡下刺客一击。

    一次是政变前夕,她将短刀给他,说你我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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