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情缠帝阙兴.十六
向晚时分,国势转衰之後了。也因此,即使康平之乱後、一度倾颓的南朝已在萧琰的治理下逐渐恢复了昔日的强盛,北雁高层在意的也只是「劫掠的难度提高了」而已;却是半点没想过这个「隔壁邻居」也有反过头打进自个儿家门的可能。
当大昭军队於边关集结之时,北雁高层还在为对方的意图与如何应对争吵不休;不想还没吵出个结果,来势汹汹、连战皆捷的征北军就已迅速深入北雁腹地、将小半个北雁纳入了掌控中。
待到如今,时入夏末,已从去年的乾旱中恢复生机的草原青翠而丰美;可往年星罗棋布、四散其间的牛羊,却已为分属两军的断肢残骸所取代。写着「雁」字的旗帜被随意弃置在零乱草场间,反衬着远处飘扬的「昭」字大旗,成了一众北雁战俘眼底最大的讽刺。
当然,无论是负责看守关押战俘的大昭军士、还是此刻正坐镇中军听取汇报的帝王,都不会在意这些人是何感触──若非没打算永久占下这片草原,只怕这些战俘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成了草场的肥料了。
事实上,直到现在,军中的高层将领对於这些战俘是留是杀都还有着极大的争议。而半个时辰前才送达中军大营的战报,更给今日的胜利蒙上了一层意料外的y影。
「……想不到朕千防万防,还是让某些人找到了空子。」
看着战报上留守驻军的粮草接连被烧的消息,尽管剩余的粮草仍足够应付征北军目前的消耗,案後的帝王仍让这份情报潜藏的意涵弄得眉头大皱;连想都不用想,就猜得到这样的消息会在军中朝中掀起什麽样的风波。
事情的发展也确如他所料。
「一处是侥幸、两处也能说是碰巧;可如今粮草被烧被抢的据点足有八处之多,这不是内神通外鬼是什麽?」
看完帝王让人传到他手中的战报,禁军将领之一、在此仗中担任先锋的戚盛鼎首先发难怒斥道,「居然将这些据点的储粮状况都?/>得如此清楚……最可疑的,便是那些出征前才混进来的文书崽子吧?」
「戚中郎将慎言。」
见帝王的眉头因对方胡乱臆测的言语瞬间又更紧上了几分,已经预见到後续话题发展的沈燮忙出言劝阻道,「此事真相如何还是两说;何况此次随军出任文书的、俱是我大昭未来的栋梁之材,委实没有理由、也没有动机作出这种事……中郎将无凭无据便如此妄加论断,未免有失偏颇。」
「有失偏颇的,难道不是沈参谋吗?」
像是早料到了沈燮的干涉,戚盛鼎一声冷笑:「且不说你曾私底下让人对那些书生多加照拂,单单你如今的身分,就没资格帮那些人开脱了。」
「……喔?」
「别忘了,你如今虽权兼圣人帐下参谋,身上挂着的太子少傅一职却还未撤下,平素也与太子多有往来……亲近太子如你,帮那些太子党人说话不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麽?」
「……听中郎将之意,是暗指此事与太子有关?」
见戚盛鼎不仅将他的好心当驴肺,还傻傻地自个儿拼命往圣人逆鳞上撞,沈燮也懒得再帮他打圆场了。当下毫不掩饰讥讽地如此一句反问脱口;随即便见戚盛鼎一个颔首,露出了个「你终於承认了」的表情:
「有能力安排这一出、又不希望咱们打得太过顺利的,除了太子还──」
「够了。」
中断其未尽之言的,是御案後蓦然响起的一声冷喝。
分辨出音声的来源,先前光顾着打击沈燮的戚盛鼎心下一紧忐忑回眸,只见帝王正睁着那双凌锐狭长的凤眸冷冷睨着自个儿,神情间的沉怒一望可知;饶是他至今不认为自己有说错什麽,仍不由给那冷凝愠怒的目光迫得背脊一凉,忙单膝跪地一个叩首、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