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1
择之,必且舍麦菽而取糠稗。及其积之既久,真行着而风俗成,虽复抑之屈之,务使革而从我,而有所不得。贤者果无益于人国也哉。余论古,每以东京士习之醇,为西汉之所酿而成!明士气之盛,为两宋程朱之学所蕴而发。 宋范文正上晏元献书曰,夫名教不崇,则为人君者谓尧舜不足法,桀纣不足畏。为人臣者谓八元不足尚,四凶不足耻。天下岂复有善人乎?人不爱名,则圣人之权去矣。 今日所以变化人心,荡涤污俗者,莫急于劝学奖廉二事。天下之士,有能笃信好学,至老不倦,卓然可当方正有道之举者,官之以翰林国子之秩,而听其出处,则人皆知向学,而不竞于科目矣。庶司之官,有能洁己爱民,以礼告老,而家无儋石之储者,赐之以五顷十顷之地,以为子孙世业。而除其租赋,复其丁徭,则人皆知自守而不贪于货赂矣。岂待葘川再遣方收牧豕之儒,【原注】公孙弘。优孟陈言始录负薪之允。【原注】公孙敖。而扶风之子特赐黄金。【原注】尹翁归。涿郡之贤常颁羊酒。【原注】韩福。遂使名高处士,德表具僚,当时怀稽古之荣,没世仰遗清之泽,不愈于科名爵禄劝人,使之干进而饕利者哉?以名为治,必自此涂始矣。【杨氏曰】亦不得已而塞其流也。 汉平帝元始中,诏曰,汉兴以来,股肱在位,身行俭约,轻财重义,未有若公孙弘者也。位在宰相封侯,而为布被脱粟之饭,奉禄以给故人宾客,无有所余,可谓减于制度【原注】应劭曰,礼贵有常尊,衣服有品。而率下笃俗者也,与内富厚而外为诡服以钓虚誉者殊科。其赐弘后子孙之次见为适者,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魏志,嘉平六年,朝廷追思清节之士,诏赐故司空徐邈、征东将军胡质、卫尉田豫家谷二千斛,帛三十束,布告天下。后魏宣武帝延昌四年诏曰,故处士李谧,屡辞征辟,志守冲素,儒隐之操深可嘉美,可远傍惠康,近准玄晏。谥曰贞静处士,并表其门闾,以旌高节。唐六典,若蕴德丘园,声实明著,虽无官爵,亦赐谥曰先生。【原注】存者赐之以先生之号,殁者则加之以谥。如杨播隐居不仕,至德中,赐号元靖先生是也。宋史同。以余所见,崇祯中尝用巡按御史祁彪佳言,赠举人归子慕、朱陛宣为翰林院待诏。 唐书,牛僧孺,隋仆射奇章公弘之裔,幼孤,下杜樊乡有赐田数顷,依以为生。则知隋之赐田,至唐二百年而犹其子孙守之,若金帛之颁,廪禄之惠,则早已化为尘土矣。国朝正统中,以武进田赐礼部尚书胡●,其子孙亦至今守之。故窃以为奖廉之典莫善于此。 廉耻 五代史冯道传论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善乎!管生之能言也。礼义,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人而如此,则祸败乱亡亦无所不至。况为大臣,而无所不取,无所不为,则天下其有不乱,国家其有不亡者乎?然而四者之中,耻尤为要。故夫子之论士,曰行己有耻。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又曰耻之于人大矣,为机变之巧者,无所用耻焉。所以然者,人之不廉而至于悖礼犯义,其原皆生于无耻也。故士大夫之无耻,是谓国耻。【阎氏曰】今人动称廉耻,其实廉易而耻难。如公孙弘布被脱栗,不可谓不廉,而曲学阿世,何无耻也?冯道刻苦俭约,不可谓不廉,而更事四姓十君,何无耻之甚也?盖廉乃立身之一节,而耻乃根心之大德,故廉尚可矫,而耻不容伪。吾观三代以下,世衰道微,弃礼义,捐廉耻,非一朝一夕之故。然而松柏后雕于岁寒,鸡鸣不已于风雨,彼昏之日,固未尝无独醒之人也。顷读颜氏家训有云,齐朝一士夫尝谓吾曰,我有一儿,年已十七,颇晓书疏。教其鲜卑语及弹琵琶,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无不宠爱。吾时俯而不答。异哉,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业自致卿相,亦不愿汝曹为之。嗟乎,之推不得已而仕于乱世,犹为此言,尚有小宛诗人之意。彼阉然媚于世者,能无愧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