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外婆家的大鹏湾
门。小门里面,就是厨房,玲表姐正在灶前烧火。
采采怯怯地靠在柴堆前,看着灶里的柴火,木柴正“噼啪噼啪”燃烧着,干柴缓慢地变成火焰,火焰热烈明亮,无质无形。采采脑袋里莫名其妙地浮起了杂乱不相干的念头:“火熄灭了,只剩下微不足道的灰烬……刚才的柴哪里去了呢?……如果用灰烬和火焰合起来,柴可以还原么?……如果柴可以还原,那么,树也可以还原么?……”
她想拿这一肚子念头问问玲表姐,但是,玲表姐一手拿拨火棍,一手往灶里送柴头,专心致志,目不斜视。过了好一会儿,她小声喊:“玲姐。”玲表姐好像憋了很久似的,放下拨火棍,哈哈笑起来:“我不开口,就等你喊我哩!到这儿来,我给你梳辫子。”
横哽在她胸口的某块干柴,很快地燃烧了,再也没有什么障碍,她又觉得舒畅自如。她走过去,在玲表姐旁边的干草上坐下,玲表姐掏出木梳,缓缓地给她梳头。她的头发零乱潮湿,还带着门外的风声雨味。玲表姐掏出小镜子,江采采就看到了她自己,黑瘦的小脸上,有双大得不相称的眼睛。
“你要是早些来就好了,”玲表姐把她的头发梳得光滑整齐,“上个月他们出海刮紫菜,我去送饭,一直走到了排仔角。那个海角背风,浪不大,我就走下去捡螺仔。下面全是圆圆的大石头和小石头,海水一点儿也不深,伸手一摸,哗,石上密密麻麻全是青衣和辣螺,石缝里黑压压一排海胆,又大又肥,就可惜没有带海胆勾,只捡回几个安公头。”
“那——我们明天就去排仔角,带上海胆勾!”
“傻瓜,年都还没有过完,又下着雨,怎么能出海?”
“等到过完年,我都回去了。”
“我让姑仔带你哥回去,把你留下来。天一晴,我们就到沙头捡螺壳仔。”玲表姐解开衣领子,让采采看她的贝壳项链。采采凑过去仔细看,那是一串浅彩色的贝壳项链,在火光里闪着柔和的光泽,一颗接一颗,全都米粒大小,均匀细净。
“我捡了半年多,才凑齐这一串链仔。”
“真靓啊。”采采赞叹不已。
“我还做了一串,用的壳子比较大,等会儿给你戴上。”
“嗯!”
坐在灶前,她的身子渐渐和暖起来。她给表姐讲起夏天的时候,她跟村里的男孩儿一起,搂着香蕉树游到对岸张屋村摘水蒲桃的事情,又讲到父亲教他们下棋的事情,还有奶奶家的母鸡,一连生了三个双黄蛋的事情。不过,虽然江村也有些好玩的事,她却总觉得,她的生活远远比不上玲表姐的生活那么有趣。
玲表姐说,过年前,她跟几个要好的女孩儿翻过了好几个山坳,在一道不知名的溪水边找到一种大红的吊钟花——“刚才你进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就种在花槽里。”
她便忘掉了刚才进门时的尴尬,专程跑到门外花槽去看,回来的时候沾了一脚泥巴。
吊钟花开着风铃似的一串串红花,那真是好看极了啦——不过麻雀花也不错,采采说,她也在自家门前和屋后种了花,种的全是麻雀花和落地生根,还有一种叫日日春的,她把它种到了墙缝里,虽然长在墙缝里,但也开得很好看!
玲表姐说,那根本算不上什么,她站起来,打开厨房的后门,顺手一指,只见不远处的小斜坡上野生着一片日日春,虽然在冬天的深处,竟然也开了一地花朵!
玲表姐说,日日春傻乎乎的,开得再多也没用,正所谓“盐蛇仔冚粪箕,唔当一条青竹碧”——你去看营房上面的油柑仔树,那才真叫好看哩。
采采想起去年夏天,玲表姐到江村去,带给她一包生油柑果,那是浅绿色的圆果子,初吃时又酸又涩,但是嚼过以后,嘴里便泛起无穷无尽的甘甜清香。她嘴馋,吃了一颗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