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5节
,第二位骨格奇清的男子坐在桌后兜售著作,有人说是身残志坚的残障人士,有人说不是。渐渐也无人议论。那天清早,你穿黑色的长大衣,匆匆穿过三角地,赶公车去公司实习,两位奇人正在路边厮打。骨格奇清甲说,你拜读我的大作,为什么在书上乱划!乙说,那些句子就是不通!甲说,不通也轮不到你来改!连你也不禁莞尔,侧脸看去,奇人身手敏捷,绝非残障。奇人背后,16楼似乎又颓败了几分,北面的17楼已开始改建,不知为何16楼迟迟不曾动工。你想起某个已无人知晓的疯老头,突然想知道,他在生前怎样度过冬天。你掏出手机,想发一条短信。写了删,删了写,终于把手机合上。
第14节:三角地 文/丛治辰(6)
二十二岁那年冬天,你再次得到她的消息。她说,快毕业了,出去喝酒吧。你们偏要拖一包啤酒,裹一层层大衣,坐到三角地旁的马路牙子上。三角地明亮柔和,像是将月光拉成一块玻璃,再用石子轻轻敲碎,丁丁当当落了一地。北新商店要拆,职工们不肯,每天在商店门口抗议,墙上门上贴满触目惊心的标语。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活!你将一罐啤酒一饮而尽,问她,还记得这里吗?她说,记得。还是拆了好。我现在顶烦他们,有工作时不肯干活,现在叫什么屈。你没说话,只是又打开一罐啤酒,递给她。那天你们全都喝醉,倚在北新商店腐坏的木头大门上,她说,你知道吗,从你之后,我再不会爱上别人。不会爱上别人。你听到自己说,我也是。事隔三年你想再次揽她入怀,可是,你们都已醉到没有力气。
可是,可是。可是第二天你就在那间小饭馆看到她和男友。她拉着男友的手,将脑袋埋在他两腿上,表情慵懒,小鸟依人,看到你时,照旧神色坦荡。傍晚时小饭馆再次响起音乐。老狼的声线沙哑如故,叶蓓的高音仍如裂帛,每一个字都敲在你的心尖上。他们说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我们在走,在走,在走。
几周后北新被拆,变成一片小树林。那间小饭馆拆去一半,转作半间打印店。七月流火,心宿星西落,毕业生亦拖着行李匆匆离去;两个月后新来的人,童年时即未曾见过供销社。而在此之前,新年狂欢夜不再露天举办,转入讲堂室内,只有少数人拿得到票;你十八岁初来此地看到的佟府饭店,早被夷成平地。她随男友南下广州,从此再无音讯,因此也不会知道,在你二十四岁那年,三角地被学校拆毁,据说将代以官方操控的电子公告屏。如烂疮般的布告栏没有了,三角地如此干净;可是再没有一个地方,能够敲打出金属的空旷回声。即使那回声已爬满铁锈,如今看来也弥足珍惜。她将不会知道,再无一个地方可供歌唱,可供缅怀,可供爱恋。
二十四岁的夏天,你与女友在16楼租房同居。开学第二周,三角地再次如壅塞不通的衰弱心脏。你在二楼,两手紧紧揽住她的腰,喘息如牛,汗流浃背。女友白皙的身体渗出细密的汗珠,长发飞扬,如醉如狂。爱我么,爱我么,爱我么。爱,爱。爱。爱啊。女友不断挥舞的手臂一下推开窗户,尖利如裂帛的声音远远传出。你就在那一刹脑中空白如洗,听到窗外霎时安静。只有某个社团的音响依旧放出音乐流泻如水,女友高亢的呼救声从中刺破。
爱啊。爱。开始的开始。爱啊。我们唱歌。爱。最后的最后。爱啊,爱。我们在走。我们在走。在走。爱啊。
2008年1月8日
丛治辰,1983年生于山东威海。2002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2006年保送攻读该系当代文学专业硕士。曾任北京大学quot;我们quot;文学社社长。发表小说、诗歌及评论若干。
第15节:北大需要荒凉感 文/冯永锋(1)
北大需要荒凉感(冯永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