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面谈
此祝健 康!”“祝你进步!”“祝好!”一类,像“专此”“敬请大安”那样分截的形式是不见 了。“敬启者”的渊源是很悠久的,司马迁《报任少卿书》开头一句是“太史公牛马走司马 迁再拜言,少卿足下”,“再拜言”就是后世的“敬启者”。“少卿足下”在“再拜言”之 下,和现行的格式将称呼在“敬启者”前面不一样。既用称呼开头,“敬启者”原不妨省 去;现在还因循的写着,只是遗形物罢了。写白话信的人不理会这个,也是自然而然的。 “专此”“敬请大安”下面还有称呼作全信的真结尾,也可算是遗形物,也不妨省去。但那 “套头”差不多全剩了形式,这“套尾”多少还有一些意义,白话信里保存着它,不是没有 理由的。
在文言信里,这一套儿有许多变化,表示写信人和受信人的身份。如给父母去信,就须 用“敬禀者”,“谨此”,“敬请福安”,给前辈去信,就须用“敬肃者”,“敬请道 安”,给后辈去信,就须用“启者”,“专泐”,“顺问近佳”之类,用错了是会让人耻笑 的——尊长甚至于还会生气。白话信的结尾,虽然还没讲究到这些,但也有许多变化;那些 变化却只是修辞的变化,并不表明身份。因为是修辞的变化,所以不妨掉掉笔头,来点新鲜 花样,引起看信人的趣味,不过总也得和看信人自身有些关切才成。如“敬祝抗战胜利”, 虽然人同此心,但是“如面谈”的私人的信里,究竟嫌肤廓些。又如“谨致民族解放的敬 礼”,除非写信人和受信人的双方或一方是革命同志,就不免不亲切的毛病。这都有些像演 说或作论的调子。修辞的变化,文言的结尾里也有。如“此颂文祺”,“敬请春安”,“敬 颂日祉”,“恭请痊安”,等等,一时数不尽,这里所举的除“此颂文祺”是通用的简式 外,别的都是应时应景的式子,不能乱用。写白话信的人既然不愿扔掉结尾,似乎就该试试 多造些表示身份以及应时应景的式子。只要下笔时略略用些心,这是并不难的。
最麻烦的要数称呼了。称呼对于口气的关系最是直截的,一下笔就见出,拐不了弯儿。 谈话时用称呼的时候少些,闹了错儿,还可以马虎一些。写信不能像谈话那样面对面的,用 称呼就得多些;闹了错儿,白纸上见黑字,简直没个躲闪的地方。文言信里称呼的等级很繁 多,再加上称呼底下带着的敬语,真是数不尽。开头的称呼,就是受信人的称呼,有时还需 要重叠,如“父母亲大人”,“仁兄大人”,“先生大人”等。现在“仁兄大人”等是少用 了,却换了“学长我兄”之类;至于“父母亲”加上“大人”,依然是很普遍的。开头的称 呼底下带着的敬语,有的似乎原是些位置词,如“膝下”,“足下”;这表示自己的信不敢 直率的就递给受信人,只放在他或他们的“膝下”,“足下”,让他或他们得闲再看。有的 原指伺候的人,如“阁下”,“执事”;这表示只敢将信递给“阁下”的公差,或“执事” 的人,让他们觑空儿转呈受信人看。可是用久了,用熟了,谁也不去注意那些意义,只当作 敬语用罢了。但是这些敬语表示不同的身份,用的人是明白的。这些敬语还有一个紧要的用 处。在信文里称呼受信人有时只用“足下”,“阁下”,“执事”就成;这些缩短了,替代 了开头的那些繁琐的词儿。——信文里并有专用的简短的称呼,像“台端”便是的。另有些 敬语,却真的只是敬语,如“大鉴”,“台鉴”,“钧鉴”,“勋鉴”,“道鉴”等,“有 道”也是的。还有些只算附加语,不能算敬语,像“如面”,“如晤”,“如握”,以及 “览”,“阅”,“见字”,“知悉”等,大概用于亲近的人或晚辈。
结尾的称呼,就是写信人的自称,跟带着的敬语,现在还通用的,却没有这样繁杂。 “弟”用得最多,“小弟”,“愚弟”只偶然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