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童年的虚假记忆
,他们会修他们的文具盒,用一片折纸做成许多形象。他们那么灵巧地结上或打他们廉价帆布鞋的带子,可我却会因不懂如何转动门把手,整个下午关在房间里。我在任何一所房子里都会迷失方向,就连在那些最熟悉的住宅里也是如此。我从不能自己脱掉海军衫,而在一些难得的场合,找忍不住试着自己脱时,我这种完全的首创精神就有可能把找闷死。全部实践活动都是我的敌人,日复一日,各种外部世界的对象变得愈加可怕了。
特拉依代尔先生本人,越来越接近植物人了,他陷入睡了又睡的状态。他的梦有时仿佛在摇动他,一会儿像芦苇般轻柔,一会儿像树干般笨重。那些短暂的苏醒,使他能闻鼻烟、打喷嚏、把吵醒他的小顽童耳朵揪出血来。那么我在这空洞的一年又干些什么呢?只有一件事,而且是一件我怀着顽强精神平的事,这就是制造一些quot;虚假记忆quot;。真记忆和假记忆的不同之处与珠宝的情况相似;假的显得更真更光彩夺目。早在这个时期,我就爱怀着焦虑的心情回忆一个成为我最初虚假记忆的景象。我凝视着一个裸体的小孩,有人正在给他洗澡。我对这孩子的性别并不关心,可我在他一片屁股蛋上看到了一堆蚂蚁,它们在一处桔子般大小的坑里爬来爬去。这个孩子被翻过来调过去,因而有一阵子他是仰卧着的,我想那些蚂蚁会被压碎了。但是这个孩子重又站起来时,我再看不到蚂蚁。那个坑也消失了。这个虚假记忆极为清晰,虽然我无法确定它的年代。
七八岁时,我生活在幻梦和神话中。后来,我无法把现实与想象区分开。我的记忆把真的和假的融为一个整体,只有对某些极为荒谬的事件进行客观考证才能区分它们。因此,当我的一个记忆发生在俄国时,我不难把它归入假的那类,因为我从没到过俄国。
关于俄国的那些最初的形象,是特拉依代尔先生提供给我的。
所谓的学习日程结束了,我们的老师有时把我带到他的房间去。很长时间,在那些留存着我大量记忆的地方中,我心里一直把这个地方看成是最神秘的地方。浮士德工作的房间想必与这个古怪的房间差不多。在一个大书柜的搁板上,一大堆怪诞而又神秘的东西,与布满灰尘的厚厚卷册交替摆放着,它们激起了我的愤怒和爱虚构的毛病。特拉依代尔先生让我坐在他膝上,笨拙地抚摸我细腻光润的下巴,用大拇指和食指捏它,他沾染着颜色并有股臭味的手,就像被太阳晒得发皱变温、有点儿坏了的土豆一样粗糙。
特拉依代尔先生开始跟我讲话时总是这么说:quot;现在我要给你看看你从没见过的东西。quot;于是他走掉了,回来时带着一串大念珠,他只能勉强把它挂在肩上,他把它拖住身后,弄出一种可怕的声响。他补充道:quot;我的妻子(愿上帝保佑她!)恳求我到圣地旅行时给她带回一串念珠来。我给她买了这串世界上最大的念珠,这是用橄榄山上的树木切削成的。quot;特拉依代尔先生暗暗地笑了。
另一次,他从一个内部衬着石榴红色天鹅绒的大桃花心木盒子里拿出一尊闪闪发光的红色梅菲斯脱费尔小雕像,点燃一个形似魔鬼挥舞的三叉前的精巧装置,一束焰火升到了无花板,这时,他在黑暗中持着白胡须,像慈父那样欣赏我惊叹的表情。
在他的房间里,用一根线吊着一只枯瘦的青蛙,他一会儿把它称作amepll;我的舞女quot;,他喜欢重复说只要他看它一下就能预测天气的变化。青蛙的姿势每天在变化。我非常怕它,然而却不能抗拒那支配我的诱惑,我忍不住去接近这个怪物。除了大念珠、梅菲斯脱费尔和青蛙晴雨计外,特拉依代尔先生的房间里还藏着大量我不知道的东西,它们可能是物理实验的仪器,不过它们精确而又合理的形状让我害怕。最美妙的吸引力存在于一种视觉戏剧中,我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