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流浪流到死
“对这些自我放逐的天才,死不是结束,死,只是继续流浪。”
“我的妈呀,你饶了他们啦,死了就让人家休息吧。”
UCLA校园的草地很绿。更了不起的是,绿草上总是躺着不少金头发的人。更了不起的是,这些金发的女生男生都穿得很少,躺在学校的草地上,看书晒太阳。
我一个人背着书包,走过一块又一块这样的草地。阳光、金色的寒毛、迎面而来一口又一口微笑的白牙齿,全部都弄得我有点头晕,但又有点窃喜: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待好几年的学校吗?
哈,想我这种来自“无人露齿微笑之城”的学生,真觉得有点微笑超载。
我也不由自主地路出微笑,往电影系馆走去。阳光本来还白花花的,等我把系馆门一推开,一阵阴风扑面而来,我眼睛一阵发黑,等到瞳孔调整过来的时候,只见馆中虽有人烟,但人人面色沉重、脚步匆忙,各自忧心,虽然还是有金发闪动,也免不了光泽黯淡。一瞬间,阳光与微笑都被挡在系馆门外。
有好多人凑在布告栏前面,我也凑上去看,看到的标题是:“奥森·威尔斯先生前来本系开课之说明会”的通知。
我在报道之前,就收到学校通知,说“奥森·威尔斯”要来我们的研究所里当客座教授,收几个入室弟子。
“奥森·威尔斯”是谁?
对一般的观众来讲,他只是一个早就没电影可以演的二线演员罢了。
对不看电影的人来讲,更惨,他只是一个体重接近两百公斤的大胡子加大胖子罢了。
可是,对世界任何一国、任何年纪的电影人来讲,“奥森·威尔斯”五个字如雷贯耳,这个名字在电影里的地位,如同爱因斯坦之于物理,毕卡索之于绘画,张三丰之于太极拳。
一九三八年,世上尚无电视,更无网路的时代,大家都靠听收音机,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万圣节的前一夜,美国听众只听见播放的音乐不断被“即时快报”给打断,好像出了什么事。等到再专心听的时候,竟然听见收音机里的新闻播报员慌张的报道着有发光的飞碟降落在新泽西,穿插着军方人士的紧急呼吁,这已经把听众吓得惊疑不定。
等到播报员惊呼飞碟里走出吓人的外形怪物,开始攻击人类时,听节目的活老百姓简直屁滚尿流,新泽西州的居民纷纷收拾细软,开着货车卡车往别州逃,有一位老翁还吓到心脏病发作。
结果呢,一切只是二十三岁的广播剧导演奥森·威尔斯的万圣节恶作剧,这下子他可成名了。再过三年,他二十六岁,自导自演了电影“大国民”。
“大国民”,这部电影不是很好看,男主角就是他本人。他长得也并不很好看,女主角也不很好看,故事也没什么好看,可是这部“大国民”,几十年来永远霸住电影史首席的王位,不管哪一国的电影专家,集体票选电影史上十大经典、百大名作的时候,第一名永远是奥森·威尔斯的“大国民”。
历史性的经典钜作,本来就不是为“好看”而存在的,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其能当休闲读物,毕卡索画的人脸鼻子还会长出见不得人的器官呢。
有奥森·威尔斯这样从电影史活生生走出来的传奇人物,不要说是来客座指导我们两下,就算是来赏我们两个耳光,骂我们个狗血淋头,也绝对足以列入履历,拍照留念,拿去吹牛唬人的。
大家兴匆匆记下说明会时间地点,届时果然挤得教室爆炸,谁料大家刚勉强安定下来,只见电影所的所长匆匆走进来,开口就说:“各位同学,第一件事,欢迎大家。第二件事,奥森·威尔斯先生昨天死了。”
我们这些电影所的学生,平均年纪大概就在二十到二十五、六岁,威尔斯虽然在我们这个年纪就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