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
中央按时缴纳税务收入,北方约有四分之一地方则全不缴纳,其他约占一半的地方则缴纳无定。地方政府的收支更无从复核。837年李德裕代牛僧孺为淮南节度使,两方的交代则称有钱四十万不对数。中央政府自身的收入也有采取承包制的模样。821年盐铁使王播即一次进“羡余”绢百万匹。这样当然谈不上吏治的澄清,也难怪文臣之中有党派之争,在这环境下皇帝也只有依赖宦官。
而且唐朝末期的军费,大部靠盐税收入开支,时人就说“天下之赋盐利居半”。除了东南沿海之外,其他的盐池盐井都给各地驻军专利。
财政与税收缺乏规律性与统一性,其结果一方面是科敛重,容易激起民变,王仙芝作乱时其檄则称“吏贪沓,赋重,赏罚不平”。黄巢与他同业盐。在五代十国间为吴王的徐温,创立前蜀的王建和割据浙江的钱谬也都一度以贩盐曾经为盗。可见得政府之专卖食盐与人民生计攸关,其间处置失当就可以使这一项利源成为变乱的渊薮。另一方面的影响则是在这财政混淆的局面里,国计也受限制。李德裕企图裁减官吏两千,其原因也是“财日寡而受禄多”。僖宗朝宦官田令孜为神策中尉(禁卫军司令),《新唐书》“食货志”也归结他的行动为“怙权用事,督赋益急,王仙芝黄巢等起,天下遂乱,公私困竭”。并且黄巢乱后,他又和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争两池盐利。两池的收入向来为王所掌握,他只每年向朝廷岁贡盐三千车。这时田募新兵,希望收回盐利给饷。王重荣一怒之下,又进兵长安,引起僖宗李俨再度出奔。
从以上各节综合看来,黄巢的变乱,证明内地的集体安全,需要一种新的体制,也与财政税收息息相关。这时候长安的唐帝国无力出面领导。而且全国缺乏适宜的币制,富户居奇造成钱荒,通货收缩之余有些税民所付赋为原额三倍。而全国省级单位有五十个道,也亟应收纳归并。凡此都要待五代十国之军政府的一番调整,才能走上赵宋王朝的正规体制。在这种情势之下,黄巢及其招讨,只是推进历史的工具,而不是历史发展重要节目。有识者早已看穿个中奥妙。钱谬与镇将董昌都是临安人,他们在高骈指挥之下与黄巢作战,可是钱对董说:“观高公无讨贼心,不若以捍御乡里为名而去之”。这样看清大局,钱谬才能节省力量,以后他一手创立的吴越,统治浙江几一百年,在五代十国间历时最久,也可以说是在大时代变乱之中已先向历史伸展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