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学研究到精神探求
现在细想当时这样做的动机,这是因为那时我觉得哲学能够提供给我一把钥匙,去开启领导其他所有认识,其中包括文学和历史、甚至包括科学的认识。去开启一种认识,这认识同时又是一种智慧,也就是与一种道德相联系的生活的艺术。
马蒂厄——那么西方哲学没有给你这把钥匙?
让-弗朗索瓦——我不能说完全如此。我宁愿说是我觉得它断然地背叛了它的使命,尤其是从十九世纪初以来。我在许多年里,直接接触本文,同时又与常规的现代经典版本——即使它是“再解释的”——的最终结论保持着距离,这之后,才自然地得出这一结论。我的最终感觉引导我写了我的第一本书《为什么是一些哲学家?》,它出版于一九五七年,获得了成功,或者,不管怎么说,是一种使我自己也惊讶的反响。它所造成的声响当然不全都是赞成,远不止如此,因为我当时都被哲学集团的受了伤害的吵嚷声震聋了。然而,论战的巨大规模迫使我将它继续下去,并在一本于一九六二年出版的、名为《虔信者们的阴谋》的书中回答我的论敌,这本书延伸了《为什么是一些哲学家?》。
马蒂厄——可是,后来人们尤其将你视为政治作家。你怎样解释这种变形?
让-弗朗索瓦——这不是一种变形,因为关于政治的思考一直就是哲学的一个分支。由于我刚刚出版了我的自传,我就不想在此讲述我的整个一生了。政治理论不仅一直属于哲学,而且自十八世纪、尤其是自十九世纪之后,它更是成了道德的主轴(ax。majeur)。启蒙时代的指导思想,以及更后来的马克思和列宁的科学社会主义的指导思想,其实也就是如此:幸福与正义的联合已不再是通过个体对智慧的追求,而是通过对社会的整体重建来实现。而要想建设一个新社会,必须预先彻底摧毁旧社会。正是在十八世纪末,革命的概念获得了它的现代意义。个人得救(saint personnel)从此便处于从属集体得救的地位。我想,在我们将要进行的谈话中,我们会再来展开讨论这个问题。此刻,我只想说,大概在一九六五年、一九七0年,我认为已看到了这个梦幻——它生出了嗓确我们这个二十世纪的那些巨大的极权主义——的不可救药的失败。我于一九七0年写了我的第一本可以称作具有普遍性质的政治著作(此前我也出版过两三本,但它们更专门地涉及法国),这就是《既非马克思亦非耶稣》(在美国出版时名为it Marx or Jesus),这个标题包含了一种两方面的拒绝:对政治极权主义的拒绝和对宗教极权主义的拒绝。这本书引起一番震惊,因为我在书中主张,二十世纪的真正革命最终将是自由主义革命。此书获得世界性的成功。它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处在美国的畅销书名单里(因为我在书中为美国式的“开放社会”辩护,以对抗各种形式的“封闭社会”)。它被翻译成大约十五种或更多种外文。我甚至有一本马达加斯加文的译本。
马蒂厄——这个成功在将你推人政治作家以及大型杂志的政治社论作者这个角色的同时,是不是使你远离了正确意义上所说的哲学?
让-弗朗索瓦——它并没有使我远离。和《既非马克思亦非耶稣》一样,我后来主要的书提出一个在人类本性中根深蒂固的问题,一个属于所有时代的问题,即使我是借助当今的例证来谈论它,这也是一个属于所有时代的问题,何况我并不仅仅借助当今的事例。就这样,《极权诱惑》(一九七六年出版)以下面的问题为中心议题:在人类心中是不是存在着一种对于政治和知识奴役的秘密向往,这种向往越是伪装成对自由的追求,越是可恶。再如《无用的认识》(一九八八年出版)以这样一个谜为出发点: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不仅是在今天,而且是在它的整个历史中,人类竟会毫不犹豫地忽视它掌握的、能使它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