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 四月
天早晨九点钟,我们坐了火车去。原想叫卡隆同去,他因为母亲病了,终于不能同去。天气很好,原野一片绿色,杂花满树,火车经过,空气也喷喷地发香。父亲很愉快地望着窗外,一面用手勾住我的头颈,像和朋友谈话似的和我说:
quot;啊!克洛赛谛先生!除了我父亲以外,先生是最初爱我和为我操心的人了。先生对于我的种种教训,我现在还记着。因了不好的行为受了先生的叱骂,悲哀地回家的光景,我现在还记得。先生的手很粗大,那时先生的神情都像在我眼前哩:他总是静静地进了教室,把手杖放在屋角,把外套挂在衣钩上;无论哪天,态度都是一样,总是很真诚很热心,什么事情都用了全副精神;从开学那天起,一直这样。我现在的耳朵里,还像有先生的话声:勃谛尼啊!动谛尼附!要把食指和中指这样地握住笔杆的啊!已经四十四年了,先生恐怕也和前不同了吧。quot;
到了孔特甫,我们去探听先生的住所,立刻就探听到了。原来在那里谁都认识先生。
我们出了街市,折向那篱间有花的小路。
父亲默然地似乎在沉思往事,时时微笑着摇着头。
突然,父亲站住了说:quot;这就是他!一定是他!quot;我一看,小路的那边来了一个带大麦秆帽的白发老人,正拄了手杖走下坡来,脚似乎有点跷,手在颤抖。
quot;果然是他!quot;父亲反复说,急步走上前去。到了老人面前,老人也站住了向父亲注视。老人面上还有红彩,眼中露着光辉。父亲脱了帽子:
quot;你就是平善左·克洛赛谛先生吗?quot;
老人也把帽子去了,用颤动而粗大的声音回答说;quot;是的。quot;
quot;啊!那么……quot;父亲握了先生的手。quot;对不起,我是从前受教于先生的学生。先生好吗?今天专从丘林来拜望您的。quot;
老人惊异地注视着父亲!
quot;真难为你!我不知道你是哪时候的学生?对不起!你名字是——quot;
父亲把亚尔培脱·动谛尼的姓名和曾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的学校说明了,又说:quot;难怪先生记不起来。但是我总记得先生的。quot;
老人垂了头沉思了一会儿,把父亲的名字念了三四遍,父亲只是微笑地看着先生。
老人忽然抬起头来,眼睛张得大大的,徐徐地说:
quot;亚尔培脱·勃谛尼?技师勃谛尼君的儿子?曾经住在配寨·代拉·孔沙拉泰,是吗?quot;
quot;是的。quot;父亲说着伸出手去。
quot;原来这样!真对不起!quot;老人跨近一步抱住父亲,那白发正垂在父亲的发上。父亲把自己的颊贴住了先生的颈。
quot;请跟我到这边来!quot;老人说着移步向自己的住所走去。不久,我们走到小屋前面的一个花园里。老人开了自己的房门,引我们进去。四壁粉得雪白,室的一角摆着小床,别一角排着桌子和书架,四张椅子。壁上挂着旧地图。室中充满苹果的香气。
quot;勃谛尼君!quot;先生注视着受着日光的地板说。quot;啊!我还很记得呢!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你在一年级的时候坐在窗口左侧的位置上。慢点!是了,是了!你那鬈曲的头发还如在眼前哩!quot;
先生又追忆了一会儿;
quot;你曾是个活泼的孩子,非常活泼。不是吗?在二年级那一年,曾患过喉痛病,回到学校来的时候非常消瘦,裹着围巾。到现在已四十年了,居然还不忘记我,真难得!旧学生来访我的很多,其中有做了大住的,做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