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以及对印第安人的人性否认,萨拉曼卡大学的一批天主教神学家曾勇敢地批判不义的祖国,他们不畏王权和神权,显示了人类的良知。
1539年,维多利亚修士发表《论神学》,否认教皇把美洲赠送给西班牙国王的诏书合法。他说,耶稣从未把世俗权力赐予个人,教皇也无权处理他人的财产土地。美洲是有人居住的土地,本地居民拥有对土地的一切自然权利。西班牙无权借口传播基督教,对美洲发动战争。
那时,西班牙王国的宗教裁判所每天都在用火刑处死异端。殖民主义以神圣的名义,在拉丁美洲大肆屠杀掠夺。人们不能想象,他们究竟是冒着极大的恐怖,还是那个时代也存在一定的言论空间——后人只知道,维多利亚修士和萨拉曼卡的人道主义先驱们,为视为劣等非人的印第安种族,实行过伟大的辩护。
居然我就坐在他脚下!……我大吃一惊。
如今读着他的话如读天书,不仅无人听,而且读不懂。
在遥远的古代矗立的良知,使我感到一种被连根拔起的震撼。它使我亢奋而紧张,心里交叉涌着尊严和羞耻。如今,全世界都默认地注视着一个大国对一个小国施暴。他们以国际的名义,把弱者的土地和石油,赠送给正在犯罪的强盗。只因为强盗的武器,只因为强盗的恫吓。
五百年前维多利亚修士的一系列名言值得重新背诵:
“如果臣民意识到战争的非正义性就不该前去打仗,哪怕受遣于君主的命令。”
“一切民族都有权自我管理,选择他们喜欢的政治制度,哪怕选择的不是最好的制度。”
“与其强暴他人,不如放弃自己。”
……
若想知道更多只有请教人。我们看着铜像身后的大教堂,这儿多半就是当年维多利亚修士的栖身之地。但教堂的门紧闭着,不是弥撒的时间。
正打算去敲门时,教堂的巨大铁门吱呀一响,几个人漫步出来。我们赶快跑上去,似乎是一位神父出来送客。
等他送走了客人,回身推门时,我们深施一礼,问道:
“您能给我们讲一点维多利亚修士的事情吗?”
他怔住了:“谁?你说的是谁?”
我们指着雕像:“当然,就是他,FranciscodeVitoria,萨拉曼卡的维多利亚修士。”
他听懂了。他的嗓音尖锐:
——“噢,你说他么?他是很早以前的人了!”
他不耐烦地转身进去,大铁门嘎然闭上了。我吃了一惊,这个家伙,好像他对维多利亚修士怀有一股仇恨。
突兀地,黑暗里剩下我们和那座孤单的铜像。
第二章 雕像孤单第7节 雕像孤单(2)
(3)
——谁都说,现在这个时代,朋友愈来愈少了。
可是我的朋友——只不过多是成了雕像的朋友,倒是多了起来。
在这座不小心会说它没意思的城市,还有一座雕像不能不提。它和我莫名地勾连,似乎是深交的密友。
不知始自何时,或许是从读过莫德在《托尔斯泰传》里写的一段话后,我就萌生了一个念头。这念头经过了整整一个九十年代,都没有变得淡薄。我在想像一个人,我对他抱着超出一般的敬意。他对我当时遭遇的问题是一个重大的参考,我一直企图贴近他。这个人(也许我说的是他的雕像),就是圣芳济各(SanFranciscodeAsis)。
莫德的那段话,是在他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对托尔斯泰的思想行为进行知己的批评时写出的。他迟疑着,反对了人类史上的一种流脉——虽然高尚但注定失败的思想和行动。我读得出他写这一段时,有一种情感纠缠笔锋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