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一份综合报道
间、在quot;活或者不活quot;之间无休止地痛苦和徘徊,随时可能因为垮掉而放弃。
从这则报道可以看出,在各种存在性不安的综合作用下,一个6岁儿童的自我感觉是何等卑微。即使在家中的女厨子面前,他都无法对自己的人格产生信心,甚至一个卖煤小贩的旁观,也要威胁到他的存在,更不用说学校里quot;为世人所尊敬的老师quot;以及这个世界中其他的人和事了。如此发展下去,最后必然形成一种综合性的、无比脆弱的存在性不安,对这种综合性的存在性不安,卡夫卡自己作了最简明的表述:
一切障碍都在粉碎我。《卡夫卡书信日记选》,第105页。无论是什么障碍,无论有哪些因素,所有的因素以错综复杂的方式综合起来,quot;互补quot;起来,最终指向一个确切的结果:一个如此这般的卡夫卡。在这个过程中,每种因素似乎都必不可少:历史,国家,民族,家庭,父亲,母亲,身心素质,心理环境,生与死的恐惧,……这所有一切因素加起来就是:生活,或者说,卡夫卡的生活。与其说一个人被单一的因素所摧垮,不如说他被整个的生活所疏离。生活不会以单一的什么因素造就一个人,造就一个人的,是这个人的生活本身,是那包含着所有因素(包括这个人自己)的生活本身。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反复说:是生活选择了卡夫卡。
1910年7月19日,刚过完27岁生日的卡夫卡写下了他一生中第三篇日记:quot;……睡觉,醒来,睡觉,醒来,可怜的生活。quot;在这篇长得出奇的日记中,他以某种一唱三叹的节奏深入追溯、无情批判了自己quot;可怜的生活quot;:念及此事,我必须说,我的教育在某些方面大大地伤害了我。这谴责所涉及的人不在少数,如我的父母,若干亲戚,家中一些不速之客,形形色色的作家,一位的确很特别、送我上学长达一年之久的厨娘,一群教师(我必须在记忆中把这些教师牢牢地绑在一道,以免在这里或那里拉掉其中某一位——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作为整体又会一点一点地散失,难以避免),一位督学,一些慢吞吞的过路人……简言之,这谴责像一把匕首迂回曲折穿过社会。没有人,重复一遍,没有一个人能有幸成为例外,从而确切地知道这匕首的刀尖不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出现——从他的前胸、后背或旁侧突然出现。……我常常反复思量此事,尔后我总得说,我的教育在某些方面大大地伤害了我。这谴责指向一群人,自然,他们并肩站在这里,宛如在陈旧的集体照中的样儿……其中有我的父母,若干亲戚,一群教师,一位的确很特别的厨娘,舞蹈学校的一群姑娘,早先家中的一些客人,一些作家,一名游泳教练,一位售票员,一名督学,还有那些我只在街上邂逅过一次的人,还有那些我无法回忆的人和绝不再回忆的人,最后还有那样一些人,他们的说教我压根儿不在意,我当时就心不在焉……总之,这些人是如此之多,必得多加小心,才不至于把其中某人说上两次。……
我常常放开思想,摒除干扰,反复虑及此事;然而,无论如何掂来量去,我始终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我的教育在某些方面给我造成了可怕的伤害。在这种认识中包含一种谴责,其锋芒所指,针对着不少的人。其中有我的父母和亲戚,一位的确很特别的厨娘,我的老师,若干作家(他们的爱伤害了我,增加了他们的罪过,因为,他们的爱在我身上造成了太好的结果),与我家颇有交情的几家人,一名游泳教练,避暑地的当地人,市区公园中一些女士(关于她们这事儿全然不可期望),一位理发匠,一个女乞丐,一名舵手,家庭医生,以及其他许多人;如果我能够并且希望一一例举,他们的数目会更多;总之……
我常常放开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