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季羡林散文之美
些被时间、世俗磨损而且遮蔽了的生命美感和生活诗意,以明察秋毫的目光去审视历史的瞬间所呈现的彩虹之美,这种宽广的胸怀,超脱的精神,铸就了仁者的大仁大义,一派长者之风。
季先生的《八十述怀》一文颇有代表性。在文中他不仅惟妙惟肖地描写了自己春梦般滑到80岁耄耋之年时的那种心态,而且也淋漓尽致地表现了自己顺应自然规律的乐观气度;他以曾多次引用的陶渊明《神释》一诗的最后4句结束全篇:“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他在“大化”之中,即在大自然万世万物生生不息的变化之中,表明自己的态度,不喜不惧,生死面前无所畏惧。这是仁的精神,也是仁者的情怀。季先生也不乏仁者之爱,在《九十述怀》一文中,他宽厚地写道:“我爬出的东西不见得都是精金粹玉,都是甘露醍醐,吃了能让人升天成仙。但是其中绝没有毒药,绝没有假冒伪劣,读了以后至少能让人获得点享受,能让人爱国,爱乡,爱人民,爱自然,爱儿童,爱一切美好的东西。”面对当前人心太多的不古,太多的功利心,90高龄的老人还能想到以自己的劳动让别人有所收益,这种境界怎能说不是仁者仁爱精神的体现。
季先生在《回忆陈寅恪先生》一文中评价自己的一生时说:“我虽遭逢过大大小小的灾难,像十年浩劫那样中国人民空前的愚蠢到野蛮到令人无法理解的灾难,我也不幸——也可以说是有‘幸’——身逢其盛,几乎把一条老命搭上;然而我仍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自己赶上了许多意外的机遇。”这里没有个人恩怨,也没有自我哀乐,只有超越历史变迁,超越时空变换的视域,站在理性和超然物外的立场去看待众多的不幸与有幸,以仁者之心对待身边的事物。他的人生况味可说是人生百味,他的人生体验已超出了七情六欲。这一切终于成就了一个仁者的人生苦旅。
中的散文有优美的抒情,有舒缓的叙述,娓娓道来的随意性却颇具匠心。作者的写作心态平和,寓含褒贬却不直言,形成含而不露、婉而多讽、皮里阳秋的写作特色。季先生散文的抒情性源于文中所蕴涵的深邃思想和老道的语言表达。无论是散文的内容和形式都给人一种随手拈来,天然去雕饰之美,因此颇有随笔特色,信笔而写,不拘一格。这种作者个体的思想以反思、记忆方式表达出来,会形成当前文坛一种社会集体记忆、叙述的方式。随笔的随意、漫不经心,实则是作者的匠心所在。它虽然是作者心灵最大限度的敞开,但却构筑在社会公众的认同与共鸣上。它依赖于个体生命的张力自由闭合,却延伸至芸芸众生可能生活的各个领域,将个体记忆碎片连缀成社会全景。季先生所显示的个人人生踪迹,通过春秋笔法将自己的判断播扬给他人,调动起广泛的社会记忆。人们从这种随意叙述中感受到被引领而进入审美层次的喜怒哀乐。
是一篇哀而不伤的佳作。季先生将自己永久的悔定位于:“不该离开故乡,离开母亲。”他用平铺直叙的笔调写出一个离家多年的游子,在回忆家乡清贫生活时的那种淡淡的哀愁,透过回忆、思念母亲的真情,流露出缺乏母子亲情的那种遗憾。这篇情真意切的回忆性随笔于1997年获得鲁迅文学奖,给季先生带来著名散文家的荣誉。和这篇散文性质相近的是《迈耶一家》,写的是季先生留德期间和一家邻居的情感纠葛,其中对亲情和恋情的描写既有欧洲自由、平等、博爱的风气,也有中华文化伦理道德的韵味。一对老夫妇俩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其中大女儿因为常常为他的论文稿打字而对他很好。他在日记中写道:“她劝我不要离开德国。她今天晚上特别活泼可爱。我真有点舍不得离开她。但又有什么办法﹖像我这样一个人不配爱她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当时已婚的季先生无力接受这份爱,当生命无法承受爱情之重时,他写得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