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季羡林散文之美
到的不是个人的悲戚与哀怒,而是国家和人民遭受的不幸与耻辱。因此,当他从容不迫追寻往事时,他已处于另一更高层的生命境界中,有了“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的占位高度,这是一种超越了个人视野与社会场景的叙述,已具有了人类普遍意义的追寻。季先生在“自序”中明白、透彻地写道:“这场空前的灾难,若不留下点记述,则我们的子孙将不会从中汲取应有的教训,将来气候一旦适合,还会有人发疯,干出同样残暴的蠢事。”这是何等的明智、何等的高瞻远瞩啊这种写作理念无疑更多地属于像季先生一类学者型的散文家所特有。他们对于社会现实和世界未来的忧虑和觉悟,也使他们自身完成了一场自我的“炼狱”,形成一种“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义愤填膺式的叙述表达,这也是季先生最闪光的叙述之一。
中的散文,不仅表达了季先生学者型散文家的思想探索,也反映出一个智者那种寄情明志的磊落,那种以史为鉴的达观。散文中含蓄深邃的哲理思辨、无穷的韵味,都使人感到一种睿智的生命律动和历史沧桑所引起的感动。它来自散文中那些丰富人生感受所给人的启迪与开悟,来自个人传奇性的曲折生命史与人民苦难史重合的惊讶,更来自面对逆境、直面人生的那种浃于骨髓的精神高度与人格魅力。季先生不需要英雄的评价,但深入分析考察他的散文,其思想品格和文化立场异常鲜明,透过柔弱的表象凸显的是智者的坚定。其生命意识由于杂糅了民族的基因而表现出如此强烈的韧性,其思维方式也因为融入了智慧而形成一种对生命追求的执著,他的散文写作不会缺少睿智的思考。
在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季羡林散文集中,就不乏睿智思考和悟性所得。一文从对夹竹桃婉美动人的回忆,到涂上一层绚丽夺目的中缅人民友谊的色彩,使作者爱得更合情合理。《怀念西府海棠》从十年浩劫中被砍伐的西府海棠联想到“一切美好的花木,也像某一些人一样,被打翻在地,身上踏上了一千只脚,永世不得翻身了”。西府海棠被赋予了人的生命,而和作者惺惺相惜。一文由作者对燕园里的二月兰的关注之情、欣赏之意,发展到“我一下子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这种十分平凡的野花竟在我的生命中占有这样重要的地位。我自己也有点吃惊了”。身为目前中国学术界屈指可数的几位学术大师,季先生对自己仍然有清醒的认识。在《新年抒怀》中自我解剖说:“自己绝非什么天才,我自己评估是一个中人之才。如果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取之处的话,那就是,自己是勤奋的,这一点差堪自慰。”多么理智的判断,多么明智的表述,其中既无矫情,也无虚伪,令人感佩。
季先生散文中流露出不少的智者之思,悟者之思。他自身修行历练成一种智者的思想方法和文化底蕴,他经常从细微之处入手,以独特的视角评析、判断现实生活细节中的是与非,其所用之笔是如此的轻快准确,如此的驾轻就熟。恰到好处、实事求是的判断使他能以一个普通人难以觉察到的角度去审视现实中的细部,使人们通过他的智慧之笔发现生活之美,触摸鲜活的灵魂。身为智者的季先生在当前文化快餐充斥的情况下,敢为天下先,于默默无闻中,用如椽之笔为人们开启了一扇扇智慧之窗,从中透出的使人驻足观望、凝神思考的圣洁之光,毫无折射地射入人们的心田。
有不少自己的人生体验,写出来颇似老人的谆谆教诲,不温不火,一派仁者风范,因此又可说是仁者的散文。仁者似的评价对季先生而言颇为恰当。他的散文具有“老生派”性格化散文的特点,虽处尘世,但充满了宁静、淡泊、肃穆、安详的气氛。散文中既没有显山露水的抒情言志,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激动情怀,只有光风霁月般的温柔,在温文尔雅中流露出明辨是非的骨耿与率直。他竭力以一颗对生活无比虔诚的心在当下环境中去寻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