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短篇小说
不起,只
以扁豆度日。他的宿处没有盥洗的设备,每天借了看报为名,到伦敦博
物院阅览室的盥洗室去解决这问题。盥洗室的管理人发现他天天光临,
而且将那里当作了浴室和洗衣作,于是这位绅士态度的管理人便在门口
贴上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此间设备系供偶然盥洗之需而设。
借以使季辛自己心里明白。文字生活窘迫到这样,真是使人慨叹。
季辛在生前曾时常希望似的叹息:
“我如果能吃得饱就好了!”
这是他一面饿着肚子,一面又在写文章时的叹息。从这上面,可知
他一生从文字所换得的生活如何了。
季辛秉性孤高,写文章不肯俯合时流,所以不为当时的读者所认识,
以致衣食不全,潦倒终身,但是自从他去世以后,他的轻松的散文,严
肃的文体,渐为世人所爱好,声名竟一天一天的大起来。以前在文学史
上没有余地可容的他,现在也渐渐占着显要的地位了。
现在有许多人爱读季辛的文字,夸赞他的文体。他的遗作都从新印
行,甚至版本收藏家都在收买他的原版旧书。他的一册小说《黎明中的
工作者》的初版本,在当时也许是标价一便士还无人过问的旧书,一九
二九年在美国古书市场上竟卖到八百五十元美金的高价。
季辛在九泉之下,如知道这情形,生前连肚子也吃不饱的他,死后
他的一册书竟卖到八百五十元,对于这身后之名,我不知道他是微笑还
是痛哭。但无论怎样,从同样以文字为生的我们看起来,这诚是一件值
得咀嚼的事。
我们是该迎合时流,以期眼前的温饱,还是为了自己文字的永久生
命,宁可忍受生前的冷落和饥饿?
季辛有一册《越氏私记》(te Papers of),
是目前最为人传诵的散文集。这册书是他假托一位作家辛苦一生,仅能
温饱,因此从不曾写过一篇满意的文字,一切都是糊口之作。晚年忽然
得了一笔遗产,可以衣食无忧,不必斤斤以文字谋生,于是便发誓要写
一部不是为书店老板,不是为读者,而是为作者自己意兴所至的著作,
于是便写成了这部随笔。这是季辛的假托,同时也可说是他一生最高的
幻想。
郁达夫先生很赏识这书,施蛰存先生和我也有同嗜。不久以前听说
他要将这书译成中文,不知已著手未?无相庵随笔的风韵,正是最适宜
移译季辛这部名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