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淡淡的哀愁吗?
是,没想到他批准拍摄的上述电影,有的根据烈士作品改编,有的根据现代文学史上有定评的作品改编,有的编剧是老革命,有的素材取自左翼戏剧运动,按说就是有些抒情成分,含有些人情味儿,也该都不姓quot;资quot;,却一朝全被打翻在地,还quot;踏上一万只脚quot;,被指斥为是反革命的特大毒草。
陈荒煤quot;文革quot;后平反复出,以很大的热情投入改革开放洪流,他支持quot;伤痕文学quot;,对我的小说《如意》改编为电影,他不仅支持,还为编剧和导演提供了细致而内行的指导。当有人怀疑拍摄《如意》是quot;为抽象的人道主义张目quot;时,他站出来为我们年轻一代撑腰,这都令人感动。但就是他,有一天对我说:quot;我最见不得淡淡的哀愁。quot;当时我想,他的确是quot;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quot;啊。淡淡的哀愁即使算不得什么良好的思绪,也确实不必人人时时都有,更不必在任何一部文艺作品里含有,但又有什么quot;见不得quot;的呢?后来我进一步深想,他的一辈子处在不间断的思想感情的改造中,小资产阶级感情,特别是其中那最易暴露出来的quot;淡淡的哀愁quot;这只quot;马脚quot;,让他吃尽了苦头,也终于让他意识到那是与革命事业格格不入、必须像战胜病毒一样加以消灭的。
荒煤前辈在上世纪末因病去世。可惜不能与他详细探讨关于quot;淡淡的哀愁quot;这一人类共有的情愫了。
说是人类共有,不用举更多的例子。前些天传来的消息,法国女作家萨冈仙去。萨冈的成名作就是《别了,哀愁》。哀愁,无论是拥抱它还是告别它,那肯定是人类共有的一种情绪。哀愁与人类的总体生存状态有关,更与人性有关。革命家尽管为了社会公正去进行革命,却大可不必将哀愁、特别是淡淡的哀愁,这人类的固有情愫,当做革命的对象,大加挞伐,加以杜绝。
我20年来一直珍藏着一本小书《中国散文44篇》,是中国作家协会江苏分会1983年编的,封底上印着quot;内部学习资料quot;,后来不知道是否正式出版了。这本选集所选的44篇散文确实都是精品,从上世纪20年代一直选到80年代,当然,前半世纪的所占比例很大。编选者强调,那只是因为那些文章quot;不好找quot;,我读这些篇什,却感觉到,编选者是在有意无意地帮助读者去找回那些被极左、特别是quot;文革quot;所荼毒、抛弃、遮蔽的美文,这些美文题材各异、手法多样,作者的理念与情趣多元,但是,我一再细读之中,却发现这些不同的作者的不同文章里,却常常氤氲出一种相通的情愫,比如:1923年宗白华在《我和诗》里说之所以喜欢泰戈尔的散文诗,是因为quot;他那声调的苍凉幽咽,一往情深,引起我一股宇宙的遥远的相思的哀感。quot;俞平伯在《清河坊》里写道:quot;我们试想:若没有飘零的游子,则西风下的黄叶,原不妨由它的花花自己去响着。
若没有憔悴的女儿,则枯干了的红莲花瓣,何必常夹在诗集中呢?quot;夏丏尊的写家中爱猫失踪死亡后,quot;在昏黄中独自徘徊。日来已失了联想媒介的无数往事,都回光返照似的一时强烈地齐现到心上来。quot;沈从文的写到一群与自然融合生存的船民,quot;听到他们谈了许久,我心中有点忧郁起来了quot;,意识到quot;一份新的日月,行将消灭旧的一切quot;。卞之琳在《尺八夜》里写自己幼时读了苏蔓殊那quot;春雨楼头尺八萧,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quot;的诗句,quot;不知道小小年纪,有什么了不得的哀愁,想起来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