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花(1)
门,接着一片喧哗,一个女人大声呼喝着狗,荷西也同时冲进浴室来。
“快出来,奈国老板娘来了。”
“这么晚了?”我慢吞吞的问。
“人家特意来看你,快,啧!”他紧张得要死,更令我不乐。
“告诉她,我睡下了。”还慢慢的泼着水。
“三毛,求你好不好?”说完又飞奔出去了。
到底是出来了,梳了头,穿了一件大白袍子,涂了淡淡的口红,一步跨进客厅,一个黑女人夸张的奔过来,紧紧的抱住我,叫着:“亲爱的,叫人好等啊!”
就在这一刻,电突然来了,冷气马上轰的一下响了起来,客厅灯火通明,竟似舞台剧一般有灯光,有配乐,配合着女主角出场。
“你一来,光明也来了,杜鲁夫人。”我推开她一点,笑着打量着她,她也正上下看着我。
她,三十多岁,一件淡紫缀银片的长礼服拖地,金色长耳环塞肩,脚蹬四寸镂空白皮鞋,头发竖立,编成数十条细辫子,有若蛇发美人,一派非洲风味,双目炯炯有神,含威不怒,脸上荡着笑,却不使人觉得亲切,英语说得极好,一看便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只是还不到炉火纯青,迎接人的方式,显得造作矫情。
她一把拉了我坐在饭桌边,开始问话:“住多久?”笑盈盈的。
“一个月吧!”
“习不习惯?”
我笑着不答,才来两天,怎么个惯法?
她笑着望我,又歪头看荷西,这才说:“来了就好,你先生啊,想你想得厉害,工作都不做了,这会儿,太太在宿舍,他不会分心了。”
荷西奇怪的看了一眼杜鲁夫人,她在胡说什么,大概自己也不知道,唏哩哗啦的。
这情景倒使我联想到红楼梦里,黛玉初进贾府,王熙凤出场时的架势,不禁暗自笑了起来。
“工人怎么样?”她突然转了话题问我。
工人怎么样她应该比我清楚。
“要催着做,不看就差些了。”想了一下,告诉她。“什么!”她叫了起来,好像失火了一样,两副长耳环叮叮的晃。
“你们这些人,就是太人道了,对待这种黑鬼,就是要凶,要严,他们没有心肝的,知不知道。”她一拍桌子,又加重语气。
她忘了,她也是黑的,不过是黑色镶了金子银子而已。“还偷东西吗?”关心的问着荷西和路易。
早知道他们偷的,何苦再来问,我们苦笑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种偷儿,放在家里也是不妥当,我看——”
说了一半,窸窸窣窣的在皮包里数钱,数了一百二十奈拉,往桌上平平一铺,对我看着。
“哪!这是一百二十奈拉,厨子工人一人六十奈拉,是上月份的薪水,明天你叫他们走,知道吗?说杜鲁夫人说的,不要再做了。”
“我不能辞他们。”我马上抗议起来。
“你不辞,谁辞?你现在是这宿舍的女主人,难道还得我明天老远赶来?”
“再留几天,请到新的人再叫他们走好了。”
荷西说着,面有不忍之色。
“杜鲁夫人——”我困难的说,不肯收钱。
“不要怕,对他们说,有麻烦,来找我,你只管辞好了。”“可是——”我再要说,她一抬手,看看表,惊呼一声:“太晚啦!得走了!”
接着蹬着高跟鞋风也似的走了出去,还没到院门,就大叫着:“司机,开门,我们回去!”
车声溅着泥水呼啸而去。一如来时的声势。
“嘘——”我对着荷西和路易大大的吐了口气。“哼,六十奈拉一个月,坐公共汽车转两次,再走四十五分钟泥路进来,车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