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社会
雪。早的如孔门,学生有“仰之弥高,钻之弥坚”之叹,晚的如禅宗,有不能参透“庭前柏树子”的迷惘,都表示不只在向别人学,而且在废寝忘食地学。所有以上种种情况都表示,无论是为了个人的能活,能活得舒适、丰富、向上,还是为了社会的越前行越文明,人都不能离开别人。我们有生,“是”生在群体中,而且“应该”生在群体中。
我们通常说人己,己和人有互依互赖的关系。这种关系有远近;远近由什么决定,很难说。司马迁,就时间说离我们很远,如果我们喜欢读《史记》,关系就近了。相反的情况,邻居的顽童常来窗外吵闹,如果我们闭门不出,并且聋到耳不闻雷声,关系也就远了。同理,地域扩大,化妆品必巴黎的佳人,专就化妆品说,与法国工人的关系近,与中国工人的关系反而远了。这里专说一种性质特殊的近关系,是男女的结为伴侣。这是充当种族延续锁链中的一环时的互依互赖,关系近到无以复加。这里说这些,目的只是进一步证明,人生于世,离开别人是不成的。也许有人说,独身也未尝不可以活下去,如成群的“真”出家的就是这样。我的想法,是个别不能推翻一般,即以出家而论,佛门四众(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后两众还是容许过夫妻生活,并不违大道理,曰不断佛种子。
以上都是说事,还没有涉及情。由情方面着眼,己与人的互依互赖也力大而明显。近亲(包括夫妻)关系不用说了,除了出家过闭关生活的以外,积极的,尤其年岁大的,得闲,忍不住要找人谈闲话;消极的,以秀才之流为例,多日无信件,门庭岑寂,也会轻则怅惘,重则悲哀。人,如外之所见,内之所感,孤独是很难忍受的。可见单单由情方面考虑,想活得乐多苦少,离开别人也是不成的。
但同样是事实,人己之间也不少冲突。冲突,性质有多种,可以大,如儒和道是思想冲突;可以小,如挤车抢座是利害冲突。范围还可大可小,如国与国交战是大范围的,两个人为一文钱争得脸红脖子粗,是小范围的。说人己互依互赖必要,怎么看冲突?可以这样看:互依互赖是本,是正,冲突是末,是变,因为冲突可以避免,应该避免,而互依互赖是无所逃于天地之间的。所以,总起来说,我们谈人生就不能不着眼于社会,因为我们命定具有双重身分,一方面是己身,一方面是群体的一分子。由此推论,我们要安于共处,并尽力求共处得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