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最后的光芒
彦正在美国读书,一对老夫妻再度与分别8年的儿子聚在了一起。1943年秋,正在西南联大机械系二年级读书的梅祖彦弃学入伍,被分配到美军驻昆部队当译员,后被派往美国密西西比州一军事基地工作,1946年9月退役复学,进入梅贻琦早年留美时的母校吴士脱理工学院机械系插班就读,1949年以“高才生”(honors)毕业,入美国伊利诺伊理工学院攻读研究生学位,1950年毕业后,入美国沃兴顿公司任技术员。1954年,在一帮海外中国同学鼓动下,梅祖彦蒙生了回归大陆在共产党红旗映照下建设伟大社会主义祖国的想法。许多年后,梅祖彦说:“此前有不少留学生回到了大陆,并传来了很多解放后的情况。父亲知道我和一些同学也在筹划远行,他虽然未动声色,但显得出心中焦虑。后来还是重视了我自己选择前途的意愿。”梅贻琦一生奉行民主自由,尊重个人意志,对孩子的理想追求不曾干涉,梅祖彦自西南联大弃学入伍如此,由美返回大陆亦如是。当然,随着时转势移,二者又有不同,面对儿子这一新的人生选择,梅的内心痛苦可想而知。当儿子正式决定出走时,向来沉默寡言的梅贻琦以低沉的语调对这位独子说:“你回去是有用的,我就不行了。”又说:“可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言毕泪下。梅贻琦一语成谶,自此一别,父子竟成永诀。
梅祖彦离美回归大陆,未久即分配到清华大学任助教,梅贻琦也于翌年赴台湾,韩咏华继续留在纽约独自生活。因梅贻琦赴台后领的是台币,薪水微薄,远不能支持夫人穿衣吃饭,一生倔犟要强的韩咏华开始到外面打工。此时韩已62岁,先是在一家衣帽工厂做工,后转一家首饰店卖货,继之经人介绍到一家医院做护工,最后转到一个盲童学校照料盲童,生活极其艰难。据赵赓飏回忆:民国四十七八年,清华校友阎振兴从美国赴台,说“曾经探望过梅师母,‘生活太苦,赓扬,必须跟梅先生说,设法给师母汇钱,或接她来台湾!’说着阎兄眼中就充满了眼泪”。赵氏把阎校友所说的情况向梅贻琦报告后,梅认为自己在台薪金微薄,无法汇钱照料,而新竹清华校区的建设正在关键时刻,自己还负有“教育部长”的职责,应酬极多,心力交瘁。更为难的是梅贻琦的居处是台北清华办事处办公室,没有自己的私人住房,只有等新竹清华原子炉建成,自己辞去“教育部长”之后才能有安家定居的打算。想不到原子炉尚未建成,“教育部长”仍在任上,就因劳累过度,一病不起,甚至到了生命垂危的边沿。面对此情,只得召韩咏华赴台照料。6月19日,韩咏华抵达台北与丈夫相见。
7月22日,梅贻琦病情更趋危急,医生开始采用未婚女性鲜血反复输血(在两年时间里,先后输血39次)。7月28日施行切除睾丸手术,病情稍有缓和。
就在台大医院医护人员全力救治的同时,美国驻台协防司令特别派美国海军军医院外科主任Firoved军医上校前往会诊,而后专门自日本横须贺美军海军基地医院请来内科主任eiss博士为其诊断,并尽力自美军医疗系统供应所需药品。在台湾当局和美军驻台协防司令部共同努力下,美国X光最高权威hodges博士,多次被邀赴台为梅贻琦检查胃肠及全身。日本癌症专家久留性胜博士也受邀特别自日本赴台为梅贻琦诊察病情,并提出救治办法。经过海内外世界一流专家齐心协力施救,梅贻琦病况渐有起色,食欲增加,至10月31日首次离床,由轮椅推出病室外散步,病情稳定。
1961年9月,梅贻琦痰塞左肺,又濒危急,台大美籍客座教授Doan博士建议使用抗癌新药5-Fluoro-Uracil,也是美国下议院院长雷朋所用的药品进行强力阻击。台湾当局同意该方案并立即指令相关方面自美国进口该药,以最快的速度搭机运台,延长梅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