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掌柜,德和洋行的内德来了,还带了个翻译。”
寿亭不回身:“让他和东家先谈着。”
吴先生嗫嚅地说:“东家他……他又出去了。”
寿亭扔下手中的布,回身把眼一瞪:“去哪了?”
“电报局的那个女的又来了,东家怕在厂里吵起来不好看,就叫着那女的出去了。”吴先生见寿亭脸色骤变,吓得不敢抬头。
“去哪了?把他找回来!现在这女人真不要脸,一旦让她沾上,想抖搂都抖搂不下来。上回让我数落得差点没了气儿,趁我不在又来了,真是不要脸!”
工人们见寿亭冲着账房吼,就回过头来看,见寿亭一回头,又都吓得赶紧回头干活。
“别找了,掌柜的,东家这一时也没心思,就是叫回来也管不了什么用。掌柜的,你消消气,还是你去见那德国人吧。”吴先生赔着笑脸。
“哼,他娘不知道怎么养的他。不行,得去叫他,告诉他这是工厂,不是吊膀子的地方。去叫他!”
老吴说:“这回不怨东家,我见东家让她走,她就是不走。”
寿亭叹口气:“赶明天我得说说他,说什么也不能再穿那破
西装了。”
吴先生跟进说:“是是是,不能再穿西装了。陈掌柜的,其实人家德国人和东家谈过了,说接下来的事要和你当面谈。东家给人家说,他根本做不了主。”
寿亭冷冷一笑:“哼,没见过这样的。打水,拿衣裳。”
一个小伙计飞也似的端着一脸盆清水跑过来,吴先生拿着衣服等候着。
寿亭开始洗脸。
寿亭和吴先生往车间外边走。这时两个工人准备抬硫酸,一个工人二十多岁,一个十几岁。他俩把绳子套进坛子鼻儿,插上扁担就要抬。
寿亭一看这场面,扬手大叫:“不行,那是硫酸!”
晚了,工人已经把坛子抬离了地面。坛子鼻断了,坛子破裂,硫酸溢漾,一地黄烟。寿亭一个箭步蹿上去,猛力把那孩子推开,那孩子倒退几步,坐到地上。二十多岁的那个小伙子看着硫酸向自己流来,吓傻了,慢慢地向后退着。寿亭一步迈过去,捡起扁担朝他杵去。那小伙子被捅出去五六步,一腚坐到地上。总算没烧着他俩的腿。
其他的工人围过来。
那俩工人傻了,坐在地上只剩下害怕,都忘了站起来。寿亭拿过绑布的竹批子,没头没脸地向二十多岁的那个小伙子抽去。小伙子蹲在地上,抱着头。寿亭一边打,一边怒骂。吴先生用力抱住他。
寿亭气得呼呼直喘:“我说过多少次了,抬硫酸要用垫子,就是不听!就是不听!他娘的,要是真烫着,你让我怎么对你家里交待!”
吴先生推着他走,他一路骂骂咧咧,边走边回头。
办公室里,内德和翻译坐在连椅上等着。内德有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穿着格子布的西装。那翻译二十多岁,穿着白衬衣,头戴鸭舌帽,帽顶上还有个小布扣。
寿亭呼的一声撞开门,怒气冲冲地进来了。内德很意外,连惊带礼貌地站起来要握手,寿亭没理他,从他身边走过,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内德把手一摊,耸一下肩,很尴尬。寿亭冲着吴先生吼道:“让他俩上外间等一个钟头,我正在气头上,什么事也说不了。快让他们出去!”
内德和翻译对视一下,摊摊手。吴先生过来,让着他去了外间。
外间里,吴先生给他俩端过水来,对着内德赔笑脸。“杜先生——”他对翻译说,“你给内德先生解释解释,陈掌柜的就这脾气,一会儿就没事了。刚才工人不按规定抬硫酸,差点烧着。他整天忙里忙外的,也是心焦。陈掌柜的少年得志,十五岁就当掌柜的。”
翻译说:“我听说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