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乱想。卢家驹去要了,他说问题不大,等会儿给个信儿。”
明祖退回来:“这方子是一个工厂的命根子,怕是不那么简单。”
贾小姐说:“什么不简单?东家说了掌柜的就得听。我看陈六子离开卢家驹,自己也没法儿干。”
明祖笑笑:“我看卢家驹要不来那方子。等会儿你给他打电话,看看咱俩谁说得对。”
阳光从南窗里射进来。寿亭在办公室,与吴先生对账。吴先生合上账本夹在腋下,说:“掌柜的,你好几天没睡觉了,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寿亭揉揉眼,点上支烟:“老吴,咱只有一趟槽子,就是白天黑夜不停地干,也不到孙明祖的四分之一。趁着现在卖得好,多挣点儿钱,回头咱再上一套机器。你把钱拢一下,回头让东家先和德和洋行聊聊,怎么着也得再上套机器。就是上套机器,也得用四五年才能撵上元亨。”
家驹进来了,形态有些垮,眼神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寿亭。他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就想去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寿亭笑着问:“才一夜就扛不住了?”
家驹摆摆手:“六哥,别提了,我遇上难事了。”说着坐到他那椅子上,把寿亭的烟缸拉过来。
寿亭站起来:“怎么着?大洋马想嫁给你?”
家驹点烟:“那倒简单了。老吴,你先出去一下。”
老吴看看家驹,眼里带着乐子走了。
家驹看着老吴带上了门,站起来凑到寿亭跟前:“六哥,我作了大孽了!”
寿亭也紧张:“怎么了,快说,你他娘的快说呀!”
家驹摇摇头:“唉,六哥,大洋马要咱染布的方子。”
“什么?”寿亭的眼瞪圆了。
家驹不敢抬头:“我知道她请我吃饭准没好事,可没想到这一手。都怨我,喝了口酒。”
寿亭气得在屋里乱转,像是上了发条:“你知道吧?那是咱的命!这孙明祖也忒不是玩意了,这是刨咱的祖坟呀!你他娘的也没数。你先问准了什么事,然后再脱裤子啊!你倒好,不管什么后果,你先把事办了。”他指着家驹,“你说,这怎么办吧?”
家驹已泄劲:“不给她也就是了,我回头给她点钱。”
寿亭又在屋里转了两圈,更加愤怒:“放屁!大洋马是元亨的股东,咱俩的房子都是租的,人家住着自己的小洋楼,一般的小钱根本看不到眼里。好,咱给大钱,可这老吴是你爹派来的,这钱他能给?就算能给,这也忒贵了,比娶仨姨太太都贵。”
家驹下巴落到最低:“是她自己主动勾的我,就是不给她钱,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寿亭又气又乐:“现在是……都把我气糊涂了。她要的不是钱,是方子。你没说这方子只有我自己知道?”
家驹还是不敢抬头:“说了,她让我向你要,还说让我再给她挖个懂行的伙计。”
寿亭逼近他:“你答应了?”
家驹向后退守:“在那个时候,好比在泰山的十八盘上,想站也站不住。我什么都忘了。”
寿亭一跳坐到桌子上,口气突然松下来:“家驹,你没问问她厂里要不要我?你娘也不知道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点心!”
家驹脸上淌下黄汗,手垂着:“六哥,要不我先回张店躲上一个月?”
寿亭又从桌子上下来:“家驹,咱给布铺里让利,让你在渤海大酒店截客商,事儿巧,正好赶上学生游街,咱这买卖才算缓过苗儿来。你倒好!真是没用,没打着兔子反倒崩瞎了自家的眼。”
家驹站立在原处独自忍受,等待最后结果。
寿亭接着说:“家驹,孙明祖那么喜欢大洋马,可没收她当姨太太,就是为了把她用到买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