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一九六一 黄花岗五十年后
先烈。”
“弄拧了,可别那么说。革命先烈既有赤血史诗、又有红颜故事,也不错啊。”
“这副对联的书法,比郑孝胥的差远了,讲书法,革命党赶不上保皇党。”
“这副字有价码吗?”
“从艺术观点看,不怎么样;但从史料观点上,倒寓意很深呢,自称‘曾追随先烈血战终宵生还者’,他使死去的又生还了,且有仓皇别离之怨,这一纪念同志的方式,倒很特别呢。”
“你老兄真会做索隐。这副对联,就叫黄花索隐联吧。”
“对,就叫黄花索隐联吧。”
“可怜的莫先生,郑孝胥做了汉奸,但他写了一手好字,使他名传千古。这位莫先生,做了‘中华民国’的缔造者,但他字写不过汉奸,所以什么都留不下来了。”
“他留下了索隐、留下了大谜团。”
“我看什么都别留了,还是练毛笔字吧。”
“哈哈!”
“这副莫纪彭的对联值几文?”
“它卖不掉的,看来还是送给‘党史会’吧!”
“好了,我们来看下一件吧。下一件是谁的?”
“哦,陈宝琛的。”
“哦,又一个保皇党,他是帝王师呢,但宣统搞满洲国时,他不肯附逆,八十八岁老死林泉,他们满清遗老亡了国,却很有品呢。”
“还有那小陈宝琛五岁的陈三立,一九三七年冬天,他恨日本鬼子侵略中国,以八十五岁高龄,绝食死于北京。他们真行,这些满清人物,比民国人物格调高多了。”
“你老兄怎么老是替满清遗老讲话?”
“我也想替民国遗老讲话,只是真正的遗老不见了。”
“书法家于右任总是见得到的遗老吧?”
“他是专写‘民族救星’毛笔字歌颂‘中华民国’总统的遗老,书法一流、骨头末等,这算遗老吗?”
“满清遗老好一点吗?”
“满清遗老赶不上民国遗老肉麻吧?”
“哎呀,快来看,又有一副莫纪彭的对联。”
“我来念念:
砥节砺行直道正为
畏荣好古薄身厚志
上题‘七十二烈士李文甫遗墨八字,郭有道碑语,朱执信先烈集成语为十六言楹联’、下题‘从两先烈黄花岗大流血后余生者纪彭’,最后盖上同样的那个大方印:
黄花岗之役第三队选锋队长
今天可好了,莫纪彭阴魂不散、黄花索隐阴魂不散。刚才那副对联是‘生还者’,这副对联是‘余生者’,这位莫纪彭先生,他好像老是强调这一点,七十二烈士死了,他却没死。他庆幸他没死呢?还是惭愧他没死呢?”
“这就是黄花索隐中的一条索隐啊。”
“我越来越对这位莫先生感到兴趣了。”
“他老对死人说他不该活、对活人说他没有死。”
“有什么不对吗?”
“好像有点怪怪的。既然自己当时没死,应该把过去告一段落,怎么老是依恋逝水、一生老是锁定在一件事上?”
“该是印象太深刻了吧?”
“也许别有隐情,我们不知道,他也不让我们知道。”
“但从他留下的吉光片羽,又显然要我们知道,只是他欲说还休而已。”
“别管什么莫纪彭、彭纪莫了吧,别研究这个索隐了吧,什么都不必再知道啦,只知道又一副对联要送给‘党史会’了吧!”
大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