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一九六一 黄花岗五十年后
撤退出来的,要尽量撤出来,林文似乎要由他挡在林觉民前面,他不死,就成功了;他死了,林觉民他们就赶紧撤退。”
“但是,侧面突然冒出官兵来,林觉民受伤被捕了。”
“按照突发情况,林觉民这边出了意外,林文就该撤退,保留实力,徐图再举。但是,林文却在‘可以无死’的情况下,选择了‘可以死’,从革命总体战而言,这一死是战略错误的,可是林文显然不想活了,为什么不想活了,这就是我纳闷的,这就是我相信有第二理由的缘故。”
“不是先死给林觉民看吗?你林觉民受伤了、被捕了,我林文义不独生,先你而死了。”说到这里,老先生停了一下,试探性的低声说:“这该是第二理由吧?”
林光烈轻轻摇摇头、又大幅度的摇摇头。
“不是吧?第二理由没那么简单吧?如果这是第二理由,它的层次,是革命的层次、同志的层次、友谊的层次。但我觉得,林文之死,应该另有层次。”
“什么层次?答案在哪里?”
“爱情层次,答案在那句‘时有落花随我行’。”
“爱情层次?你指有人在同性恋?”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林觉民、林文他们都不是那种人。”
“那爱情什么?谁爱上谁啊?”
“‘落花’爱上那个‘我’。”
“‘落花’是谁?”
“我已说过,是林文。”
“‘我’是谁?”
“‘我’是住在东京公寓里边好友林觉民的太太陈意映!”
突然间,老先生双手捂脸、两肘抵膝,埋了下去。“我在听、我在听,你说吧、你说完吧。”
“好吧,我说完吧。林文一直单恋意映,但意映是好友林觉民的太太,林文知道一切止于单恋,但他升华了这种感情,乐见林觉民和意映白头偕老。但是,革命卡住了白头偕老,林觉民爱太太、也爱革命,他要去广州干这一票,林文本来也是一心革命的,自然也去广州,但他怕林觉民出事,他就处处暗中保护林觉民,结果局面是,他不能保护林觉民、不能代林觉民而死,只好自己一死了之,先林觉民而死。这,就是我全部解释出来的经过,林文是有他第二理由的,只是革命失败了、大家全死了。”
老先生抬起头来,两眼泛出泪光。他站起来,仰望天外,长叹一声。“太精彩了。历史家的本领在老吏断狱、曲得实情,小兄弟啊,小兄弟,你真的得到了实情。”
“得到了吗?我看我还没完全得到。我还判断不出来:莫纪彭为什么来台湾?‘亲视含殓’亡国的‘中华民国’吗?我看那只是浮面的理由,莫老先生啊,您有您的第二理由、您一定有您的第二理由。”
“你有证据?”
“证据还在那首诗上:‘时有落花随我行’。”
“你刚才不是点破了吗?‘落花’是林文、‘我’是意映啊。”
“不错,‘我’是单数,只有一位;但‘落花’是单数吗?‘落花’只是一朵吗?”
老先生盯住了林光烈,目不转睛,他说不出任何话来了,泪水流了下来。林光烈扶他坐下,拿出了手帕,递给他。
“你全知道了。你全知道了。”他拭了泪。“我莫纪彭,就是另一朵‘落花’。”
一九四九年,“中华民国”三十八年,三月二十九日,中午,莫纪彭从七十二烈士墓园走下来,在墓园大门口,他收到了张鸣岐留下的名片和小香炉,这是多么震撼人的一天!但是,这天还没过去,晚上,他得到一个讯息:听说当年《良友画报》上刊出的黄花岗烈士遗族,有人流落到台湾。其中有没有陈意映,不知道。多么令人震撼的一九四九年三月二十九!
半个月后,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