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咱中国人就是一群吃货,一个人要想获得灵魂的自由,首先必须摆脱味觉的囚禁。”
“这句话谁说的?”
“谁说的?我就不能说出这种话来吗?”
“挺有意思。”
“当然啦,你想啊,人和猪的主要区别在哪儿啊?除了人能使心眼子、直立行走和——偷情以外。”
“我明白了。”武彤彤笑得差点岔了气,话筒里传来噼噼啪啪的气息响。我问她学校咋样,她又兴奋起来,“又大又漂亮,跟公园没区别,而且没围墙;我这个学校校园比北大清华加在一块还大十个,校内都有公交线路,很多学生都有车。”
“牛逼!这下傻眼了吧,我估计就跟一百年前外省人于连去巴黎。”我笑。
“你能不能别用刘姥姥的眼光推测他人啊?”她笑。
聊了一会我的复习情况,她说明天再给我电话,挂了。电话把我妈也吵醒了,来到我房间,问了问情况,不停赞叹“这女子真有本事”,进而觉得她儿子也挺有本事,非常满意地回去睡了。
次日清晨,越洋电话又打来,武彤彤让我记下她的新电子邮箱和电话,又核实了我的地址,说即将来信和照片,也让我再给她寄几张照片。我问:“你不是有了吗?”
“那是标准照,一点也不生活化。”彤彤说,“一帮师太聚会时都把自己男友或老公照片拿出来展览呢。”
“你就别拿我丢人现眼啦。”
“广大师太一致认为,小子还有点姿色。作家我见得多了,个个长得偷工减料,鬼斧神工。”
“啥叫姿色啊?你拿的参照系也太低啦,美男都是跟恩来精卫张少帅比,没听说跟武大郎比的。”
我选了几张搔首弄姿装腔作势的照片,寄了过去。
如何消解相思之苦让人抓狂,在那个电信向互联网过渡的青黄不接的时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声讯方式更折磨人。除了频繁而漫长的电话粥,我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电话激情。无数个寂寥的夜晚或凌晨,我们小心翼翼地躲在被窝里,通过一根细细的金属线上的电流声,地球两端两个孤寂的灵魂被连接起来,体会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既虚拟又坚实的美妙声波,在幻想中抚摸着对方的灵与肉,强烈感应着彼此的微妙反应,时而攀上惊心动魄的波峰,时而滑入不可名状的波谷,羞荣交加,意兴阑珊。
3
“纽东方”资料到了,沉甸甸一大箱。复习比想像的难,我毕竟已离校七八年了,除了刚毕业自考了几门,偶尔翻译点东西换点零花钱,基本没摸专业书。仅有的那点法语知识早已皮毛不存了。我调整计划,将法语考试挪到最后,找个机会上个培训班。不久,一切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我感觉渐入佳境。
武彤彤来信了,中英文夹杂,优美而挚烈。除了描述留学生活,全是关于爱情、思念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最后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看得我泪眼婆娑一塌糊涂,当即以一个饱经沧桑的文学青年所能采用的最好修辞并不惜套用大尾巴狼名言回鸿一封。当时靀城对互联网、电子邮件还一片茫然,就鸿雁传书吧,我坚信这古老的联络方式最为真挚。
随信寄来几张照片。一张是聚会,绿茵茵的草坪上铺着白布,摆满食品和饮料,五颜六色的学生盘腿而坐,大快朵颐笑逐颜开,一白人小子拨弄吉他。远处是奇异庞大建筑,疑似图书馆,又像音乐厅。另一张则是她给洋学生上课,墨绿色板上写着几个汉字:天、地、人、和……彤彤正忽悠博大精深不着边际的中国文化呢。
我妈戴上老花镜看了一会,说:“彤彤长得还是不错,只是忙事业不爱打扮,很耐看。人嘛,最终还是要看内在。”
我开玩笑:“你年轻时要是丑了,老爸会看上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