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偏提,整天守着个扫帚星,没事才怪!”招弟的声音很高,她是故意说给陈天彪听的。
“你——”墩子恨死这个老妖了,人家不来,她念叨,来了,她又这态度。
正吵着,墩子的电话响了,砖厂打来的,说是供电站的人去了,要停电。墩子没好气地说:“还想干啥,有没有王法了?”挂了电话一会儿,又觉不妥,跟陈天彪说:“这些狗日的,整天找麻烦,我还得看看去,正烧窑哩。”
现在办个厂,要多难有多难,谁都是你的爷,稍稍侍候得不好,就给你找麻烦。其中酸苦,陈天彪自然知道。这些年,他没少被有关部门少骚扰过,一大半精力都用来“疏通”这些关系了。
墩子出了门,心里还是不安,都怪招弟这妖精,乱说个啥嘛,哪壶不开提哪壶,气死个人,你当是说我呀。也怪自己,不就一张碟,啥时不能看,偏今天看。
画面上那个走错方向的礼仪小姐正是苏小玉,河阳城有名的漂亮姑娘。也正是那次错走,阴差阳错就惹出一档荒唐事来。
人哪!夜色下墩子重重叹出一声。
墩子一走,招弟突然没了话。刚才还理直气壮,这阵突然就哑巴了。站在院里,只觉被什么击中。她是怕跟陈天彪单独处一起,又偏偏想跟他单独在一起。这么些年了,她直觉没跟他待够,哪怕天天见面,也还是嫌不够。一个女人要是有了这心思,这日月,就难熬了。
媳妇儿翠翠正在洗锅,看见婆婆在院里发怔,扑哧偷着笑了。老妖!她也学公公那样骂了一声,慌张地低下头。又忍不住抬起来,好奇地看。都说婆婆年轻时,心里是有人的,还跟别人抢呢,只是没抢到。翠翠信。人啊,哪个心里不装几个人?年轻的翠翠也叹起来。
“锅洗掉把茶熬上,熬酽点,你陈家大大茶瘾重。”招弟抺了把鼻子,冲厨房喊。
按乡俗,翠翠管陈天彪叫陈家大大。翠翠夸张地嗯了一声。
屋子里很静。翠翠斟了茶,出去了,临出门一双眼睛往两人脸上偷偷望了望。两人谁都没在意,儿女面前,他们一向光明磊落。陈天彪觉得有话说,很多,没话他就不来了。招弟也觉有话,没话她不会这么不自在。
可是,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就不说,坐着。人间有多少话,是属于心的,不属于嘴。藏在心里的话,才是金子般的话。
茶冒着热气,映住两个人的脸,谁都觉对方有些朦胧,不真实。
“望成来电话了。”坐了好长一会,陈天彪开了口。不开口不行,太压抑。
“说啥了?”招弟猛地直起身子,打愣神中醒过神。
“她病了。”
“病了?”招弟知道是在说大姑,心里一惊,又问,“啥病,要紧不?”
“望成不说,我想可能还是她的腿。”
“你看你,咋不问个清楚,这事也敢马虎?”招弟怪罪起来,同时心里也冒出另一个影子。她跟大姑,关系不一般啊,比姐妹还亲。
“望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我问他肯说?你也别急,我估摸着不会有啥事。”陈天彪就着话题,又道。
“你估摸着,你估摸着,这事是估摸的?”招弟一激动,言语就不那么好听。陈天彪不敢接话,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望成只说了句母亲病了,就把话题转到河化上市的事上。再问,望成就很敷衍地拿话抵挡他。这些年,关于大姑的消息,陈天彪都是在望成这种敷衍的话语里零零星星捕捉到的,他甚至还比不上招弟信儿多。今天来,有一半成分就是想从招弟这儿得到证实。
招弟的反应让他明白,愿望落空了。
“不行,我得问问。”招弟还是撑不住,拿起电话要给望成打,被陈天彪拦住了,“望成去了香港,过几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