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姚瑶
这世界,她们都有各自永远也不会知道的真相。
爷爷看起来更老了一些,微微驼背,坐在廊檐下,望着远方,目光浑浊而模糊。
她说自从奶奶过世后,爷爷常这样坐着,一坐就是一下午。哪里也不去,也不说话。每年只出一次远门,就是去陵园看望故友。他杀了很多人,每一个都是朋友。
“爷爷现在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大多数时候已经认不清人了。”我突然想到小时候爸爸说,爷爷已经不记得从前的自己了。
一语成谶,命运早已把结局告诉我们。
有时我又会闭上眼睛,想象如果我是爷爷,在垂垂老去之后,再回忆前半生的战火纷飞与辗转流离,会是怎样的心情。
所以庄琮问我有什么爱好时,我思索了一下说,嗯,冥想。总有一天能与神对话,知道一切想知道却不知道的事情吧。
她发了整整一行的“哈哈哈”过来,然后说:“为什么你这么相信有神的存在?”
为什么呢?我又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
小时候,住在学校分给爸爸的宿舍里,三层小楼,没有灯,过了傍晚,楼道就变得昏暗。黑暗带来的恐惧,又被恐惧本身无端放大。伴着如影随形的恐惧,每上一级台阶,我就会拍一下手,一边拍,一边走,仿佛一场仪式。后来有人说,拍手也是驱魔的方式,唤醒沉睡的神明,让自己勇敢一点点。
庄琮说,原来记住一些小细节,也可以很有意思。我想她的世界大概很大。毕竟,高尔夫、赛车、爵士舞这些运动,离我就像西天一样远。
她说拿了我和家人的照片给爷爷看,爷爷看着就傻呵呵地笑,说阿琮啊,你怎么跑到画片里去了。
我不知道,他的心里有没有一刻回放出,离开的那一天,舷窗外掠过的匆匆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