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密营
的什么地方,有个什么记号,下次放哪儿,再规定个记号。放好用石头压上,防止雨淋了,也不能让野猪什么的拱了。
老人说,“一出溜”(一个单程)200里,让你3天把信送到,就得昼夜兼程。开头有人带不觉怎么的,待到一个人在大山里走,真是胆突突的,特别是晚上。周围野牲口的眼睛鬼火似的,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有双手要掐住你的脖子。后来无所谓了,累了,找个背风的地场,倒那儿就睡着了。其实呀,睡梦中就进了狼肚子里的事,也不一定没有。这个不害怕了,最可怕的就是麻达山了。那时完达山里都是原始森林,树干就算细的一个人也抱不过来,一根根电线杆子水泥柱子似的,地下寸草不生。冬天有阳光,夏天树叶遮挡着,响晴的天,里面也阴乎乎的。头两次麻达山,那是哭的心都有了。反正就是记住老交通员讲的,码着一个方向走到底。树干南边光溜,北边粗糙,还长青苔,晚上摸一把,大方向也不会错。这比指北针还好使,碰上哪儿有铁矿,指北针乱套了,反倒误事。
老人说,现在让我进完达山,也不带麻达山的,就是腿脚不行了。
每次出行,都是历险。
村屯乡镇,敌人盘查,稍有破绽,就出麻烦,更不用说被搜去文件了。后来敌人也摸到一些规律,在一些交通线上设卡捉人。还有胡子、砸孤丁、棒子手。山里野兽出没,就是被毒蛇咬一口,怎么走出那大山?生病了,大山里谁管?夏季山洪说来就来,冬天在那冰天雪地中跋涉,乏了,困了,打个盹,那人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县委跑区委的交通员,半天、一天就回来了。在部队跑交通,跑一趟几天、十几天、个把月是常事。赶上大雪封山,特别是山洪暴发,那就难说时间,能送到就不错了——有时是送到也晚了,没用了。
前面说过,像“1·26”指示信那样重要的文件,密山县委是一年后才收到的。
罗登贤派童长荣到东满工作,告诉他为了反日救国,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什么都等上级指示,黄瓜菜都凉了。
1940年5月20日,《张寿篯给王新林等同志信》中说:“一九三九年我们的交通关系最坏,五月份的信件由铁××十月底送到总部。”
而像李升那样,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七十二岁的老人(与我半个多世纪后,在干休所和乡间采访到的那些老人差不多),在1939年大雪纷纷的隆冬,独身一人从北满到南满去与1军取得联系,那几乎就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了。可这位“抗联之父”真就创造了奇迹,给人带来惊喜。而此前吉东、北满派出的人,不都失踪了吗?
来往于吉东与北满、吉东与南满三个省委的,还有两个六十来岁的老交通员“老于头”和“老刘头”,都失踪了。
任何战争都有失踪人员。抗联当年没有“失踪人员”、“失踪者”的说法、字样。那时派出去的交通员,总也不见人影,就知道凶多吉少,就说“出事了”。除了被捕叛变的,没人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烈士的遗骸在哪里。而本书能够道出姓名的,几乎都是幸存者。
可视为抗联通讯兵的交通员,失踪者是最多的。而由于他们特殊的工作性质、通讯方式,和恶劣的战争、自然环境,其中的无名烈士也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