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
里面的情由也说不定。至少……让人家去摔掉它罢!当时他认为自己这件事做得非常巧妙,过后便觉得十分无聊可笑了。”宝初丢掉这个小物件仿佛爱情已成往事,终无结局。而后哀乐中年的他,坐着电梯,一群娘姨小大姐涌进来;听见“金香”二字,对照往事,即使人面相对也不堪回首:“再上一层楼,黑暗中又现出一个窗洞,一枝花的黑影斜贯一轮明月。一明,一暗;一明,一暗。电梯在三楼停了,又在四楼停了,里面的人陆续出空,剩下的看来看去没有一个可以是金香的。”“可见如果是她,也已经变了许多了,沉到茫茫的人海里去,不可辨认了。”后来宝初更听到“金香爱上宝余”的流言,这话还真真切切出自主要当事人——宝余——的太太之口,变成了是宝余的一段艳史,就连这样绮丽美好的往事,竟也被冲淡殆尽,完全没有自己的份儿。“宝初只听到这一句为止,他心里一阵难过——这世界上的事原来都是这样不分是非黑白的吗?他去站在窗户跟前,背灯立着,背后那里女人的笑语啁啾一时都显得朦胧了,倒是街上过路的一个盲人的磬声,一声一声,听得非常清楚。听着,仿佛这夜是更黑,也更深了。”小说以《郁金香》命名,但却与“郁金香花”无关,倒是女主角名叫“金香”,这“郁”字似指心情的“郁郁寡欢”,是金香之“郁”,又何尝不是宝初之“郁”!
学者丁俊玲更从张爱玲刚出道的中薇龙之对于乔琪,来和宝初之对于金香,看张爱玲在场景上的制造“明、暗”“黑、白”的对比,是何其相似!张爱玲一贯强调的写作意图,就是要临摹小人物那种“不明不白,猥琐,难看,失面子的屈服”。而为了如此,她常用“参差的对照”的创作手法。令人不由想起当年傅雷曾说:“无论哪一部门的艺术家,等到技巧成熟过渡,成了格式,就不免要重复他自己。”这固然可说是张爱玲有些过度依恃于技巧,然而,却又从另一方面表明张爱玲对于某类细节细致而持久的兴趣。而张爱玲精心设置、着力营造的色彩的“对照”,渗透着她自己的创作理念,也于不经意间闪现了些许内心的风景,所以谭正璧就说过:“在张爱玲的小说里,题材尽管不同,气氛总是相似。”丁俊玲更指出,《郁金香》中从头到尾都不曾露面却让所有人打从心底惧怕的“姐夫”,以及想把天下人支使得的溜转的姐姐的家;和中薇龙所投靠的那个就像小型慈禧太后的姑母的家,他们给人的,都是“奇异”的感觉。“奇异”的地方,“奇异”的感觉,缘自人所处的“奇异”的时代。张爱玲说:“极端病态与极端觉悟的人究竟不多。时代是这么沉重,不容那么容易就大彻大悟。”而相对于两三年前饱尝辉煌成功的张爱玲而言,她在写《郁金香》的此时此刻而言,岂是“沉重”二字了得!
我们知道一九四七年五月,张爱玲在写《郁金香》时,她正处于内外交困之际,因为就在距离《郁金香》连载完毕的十天,也就是一九四七年六月十日,胡兰成收到张爱玲的信,张爱玲在信上写道:“我已不喜欢你了……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张爱玲在写这信时,几乎与写《郁金香》同时。而尤有甚者,张爱玲因胡兰成的关系,被视为“文化汉奸”而遭打压,她最后仅剩的唯一的发表园地也告结束。文名一度显赫的张爱玲,就此悄然沉寂了,正如好友柯灵的描述:“感情上的悲剧,创作的繁荣陡地萎缩,大片的空白忽然出现,就像放电影断了片。”尽管张爱玲在这之后,又在大陆生活了五年,却再没有用本名发表过一篇文章,因此它不同于后来用笔名梁京发表的和。如果说是没落家族男女苍凉之情的集大成者,那么《郁金香》就是这袅袅的余音。一篇散佚五十八年的《郁金香》,让我们重见旧时的花容,也让我们遥想当年刚经历感情创痛的张爱玲和她的“时代”。“影子”似的沉没的时代背景里,有着“阴暗而明亮”的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