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
》后表示:“《郁金香》当然很张爱玲——那样的世俗人物在那般的氛围中搬演着那样的离合情事,而每一笔都描绘得那么的细致那么的神态毕露,这‘不是“祖师奶奶”,还有哪一位呢?’(郑树森语)而这‘破土重现’的中篇与后来的长篇、宝初与世钧、金香与曼桢等等的相似与不似,张学专家与‘张迷’,应该都自有一番的体会与看法的。然而,在郁金香的袅袅余香里,人们或许还应该想到的是:一九四六年三月底,老上海小报《海派》周刊在一篇文章里预告并讨论的,说张爱玲正在赶写一部长篇小说《描金凤》云云;那么,她后来是否完成了这一部预告中的长篇呢?那完稿后的作品,后来到底又藏身到哪一份小报去发表了呢?要是没有发表,那么,那残稿究竟又在何处等待挖掘,或者,就永远留下一份悬想了呢……老上海小报的天地似乎无限宽广,寻找张爱玲乃至悬想张爱玲,从此也就多了一片伸展的空间了,是这样的吧?”
《郁金香》说的仍是没落家族的故事,宝初、宝余这对同父母的两兄弟,都是姨太太所生的,宝初的母亲死得早,那时宝余的母亲还是个少女,她先抚养宝初,而后才有宝余的。他们来到姐姐家住一个暑假,这姐姐——阮太太,虽然终日在家不过躺躺靠靠,总想把普天下的人支使得溜转。而宝初本来就是个静悄悄的人,他对于人世的艰难知道得更深些,因此他不像宝余敢对女仆金香调情。金香是阮老爷前妻遗留的丫头,自从老爷取了填房阮太太,她便成为阮公馆里的遗少了。在这方面,金香的处境跟宝初有几分相似,都是双重的“被遗弃者”。小说虽然没有交代宝初与金香两个人爱情的萌生过程,但不难想像,宝初与金香的爱情是建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基础上。小说花了相当多的篇幅在宝余与金香的调情上,而其实宝初和金香才是存在着“真情”的。我们看当金香得知宝初从外面回来后,赶紧化妆:“她操作了一天,满脸油汗,见不得人,偷空便去拿一块冷毛巾擦了把脸,又把她的棉花胭脂打潮一角,揉了些在手掌心上,正待拍到脸上去。”“女为悦己者容”,可见金香的心里是有宝初的。宝初与金香是有真情的,但却不是刻骨铭心的,他们对这份爱情都感到是无望的。小说在“金香钉被”一节,有甚多着墨。当金香听说宝初要到徐州的银行里做事,她先是愣住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淡淡地一笑道:“啊,怪不得呢,太太叫我给你钉被,我想这热天要棉被干吗?”其后,宝初跟着她跪在被子上,握住了她的手,金香的眼泪流出来了,她让宝初起来,“宝初到底听了她的话,起来了,只在一边徘徊着,半晌方道:‘我想……将来等我……事情做得好一点的时候,我我……我想法子……那时候……’金香哭道:‘那怎么行呢?’其实宝初话一说出了口听着便也觉得不像会是真的,可是仍旧嘴硬,道:‘有什么不行呢?我是说,等我能自主了……你等着我,好么?你答应我。’金香摇摇头,极力的收了泪,脸色在两块胭脂底下青得像个青苹果。她又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肯答应你,我知道不成呀!——’”由于宝初的不够坚决,由于命运的播弄,两人终究无法在一起。
但在宝初临行前,金香为他的市民证用白缎子精心制作一个套子,这是他们两人爱情的一件证物。“那市民证套子隔一个时期便又在那乱七八糟的抽屉中出现一次,被他无意中翻了出来,一看见,心里就是一阵凄惨。然而怎么着也不忍心丢掉它。这样总有两三年,后来还是想了一个很曲折的办法把它送走了。有一次他在图书馆里借了本小说看,非常厚的一本,因为不大通俗,有两页都没剪开。他把那市民证套子夹在后半本感伤的高潮那一页,把书还到架子上。如果有人喜欢这本书,想必总是比较能够懂得的人。看到这一页的时候的心境,应当是很多怅触的。看见有这样的一个小物件夹在书里,或者会推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