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祖大寿:一生中最关键的选择
转,给他指出了某种灾难性的后果:如果你袁崇焕执意不肯写手书的话,毫无疑问,皇太极破城只是时间问题。城破了,大明也就完了,包括今天在内的所有一切争论都不复存在。在后世的史书当中,毫无疑问,你袁崇焕会被描述成一个冤死的英雄,你——以坐视一个王朝灭亡的代价,以牺牲万千生民,导致生灵涂炭的代价——成了英雄,当然,后世的史书不会记录到我们今天的谈话,你将是个完美无瑕的英雄!但是,袁崇焕——你真是一个英雄吗?
袁崇焕低下了头。
他落泪了。
梁廷栋却心情复杂——余大成,这个17世纪的人才将很快在大明政坛崛起。我该怎么办?唉,在大明官场混,没有两把刀还真不行。
崇祯拿到袁崇焕写的手书时,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要坚持的。
比如他坚持不给袁崇焕下圣旨就坚持得很对。事实说明,他试出了袁崇焕的心。
我手写我心。袁崇焕写给祖大寿的这封看得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手书充分说明了袁崇焕的真心。
他袁崇焕还是没有坐视不管,为大明江山好啊。
即便在我没有下圣旨的情况下。
那么——袁崇焕究竟有没有通敌?
崇祯看着这封手书,一下子又拿不定主意了。
崇祯很讨厌自己性格当中的优柔寡断。
但是优柔寡断总是在他鼻子发酸的时候很感情用事地找到他,让他身陷其中,难以自拔。
袁崇焕——你让我烦恼!
崇祯最后决定对袁崇焕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再作出判断。老话说了:听其言,观其行。老话说得是对的。
另一方面,他派了专门的信使拿了袁崇焕的手书一路狂奔去追祖大寿,同时又命令与祖大寿平时关系较好的督师大学士孙承宗运用个人影响力来感化祖大寿。当然,最重要的,崇祯自己也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圣旨——崇祯终于明白,江山是最重要的。有了江山才能有君王的脸面。身处牢狱的袁崇焕都能做到江山为重,他崇祯还有什么做不到呢?!
崇祯的信使追到祖大寿的时候,他和他的队伍离锦州只有一日路程了。
一切似乎都要尘埃落定,但一切又似乎还有转圜的可能。
信使准备宣读圣旨的时候,祖大寿犹豫了一下。他在考虑是不是要下马跪听。现在要祖大寿判断自己的身份还真有点困难。是叛将吗?他又没有明确地打出反明的旗号;那么还是大明的将士吗?他和他的部队却远离了战场。祖大寿把目光投向他的兵士。兵士的目光充满了迷离。
一个迷失了方向的主帅,一群看不到未来的兵士。他们首鼠两端。
人生在很多时候就是首鼠两端。首鼠两端意味着某个方向的结束,却意味着N个方向的开始。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在梦中的轻波里依洄。
祖大寿下马。他站在了那里。
风吹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无声而去。很硬很冷的风遭遇了很硬很冷的他。
信使看着他,他也看着信使,没有半点下跪的意思。信使犹豫了一下,还是展开了圣旨:“祖大寿及何可纲、张弘谟等,血战勇敢可嘉。前在平台面谕,已明令机有别乘,军有妙用。今乃轻信讹言,仓皇惊扰,亟宜憬醒自效,或邀贼归路,或直捣巢穴。但奋勇图功,事平谕叙。……”
圣旨是叫祖大寿戴罪立功的意思,但圣旨里没有提到一星半点袁崇焕的消息。祖大寿心里嘀咕了:我今天赶回来给皇上您戴罪立功了,可立完功之后,谁能保证我不成为第二个袁督师?
圣旨虽然是朱笔写的,可它却是天下最不可信的东西。因为圣心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