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严复说华风之弊,八字尽之:始于作伪,终于无耻
超脱。戊戌年,他对康梁的维新变法是支持的,并当面向光绪帝直陈变法自强、出国考察的建议,但政变后祸未及于他,他依然做他的天津水师学堂总办。这原因是他未进入维新新贵们的官场。袁世凯罗致他,他不去,也是因为他不想与权位沾上边。杨度争当交通总长、想做国务卿这些事,严复都有所风闻。他觉得杨度与他走的是两条路,道不同不相与谋。
严复笑起来了,说:“皙子先生你真会说话,老朽连官场都不愿进,还想做皇帝吗?老朽最相信曹孟德那句话,做皇帝等于被架到火炉上受燎烤,那日子是绝对不好过的。当然,老朽不想做的事,天底下想做的人多得很,那时再看天命属于谁吧!”
到严复面前来谈读《天演论》、《群学肄言》体会的人太多了,严复也听惯听腻了,遂淡淡地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老朽现在为病所苦,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严复说:“要说中国的皇帝料,上上之选是汉光武帝、唐太宗,降格以求,则曹操、刘裕、桓温、赵匡胤也还算可以,其他人就不配论了。”
严复信西医胜过信中医,德国医术之精是他素所佩服的,遂点头答应。
说着又摇起折扇来,一副十足的老名士派头。
杨度没料到老头子会如此坚决地反对袁世凯做皇帝,愣了一下问:“老先生,为什么袁大总统不能做皇帝呢?”
他于是挺直腰板,敛容正色道:“严老先生,二十年来,随着《天演论》的广泛传播,您也名满海内外,千千万万有志于国事的读书人,从《天演论》中学到了许多古来所未有的新知,因而对您的崇仰,近世以来几无第二人可比。我当年在日本留学时,留学生们都说出国前所有的新学知识几乎都是从严译名著中得来的,又说无侯官严先生,则无中国之新学。于此可见您对中国的影响之大。”
杨度应约而来,严复亲自泡了一碗上等武夷岩茶招待他。
“严老先生,”杨度接着说,“中国之有立宪,完全是受西方的启示。中国要想强大,亦非得学习西方走立宪的道路不可,舍此别无出路。但不幸的是,四年前革命党惑于对中国国情的了解,大部分国民甚至包括袁大总统在内,出于对朝廷的失望和对革命党的信赖,匆匆忙忙地在中国选择了民主共和的国体。此国体实行了四年,有识之士都已看出它不符合中国的国民性,然既己实行,再要改变是非常困难的事,但我们几个人决定为了国家的长远利益迎难而上。老先生负西学泰斗之望,一言九鼎,且早已英明地看出中国不宜行共和。所以我们恳请老先生以国事为重,以自己的信仰为重,不嫌我们人微言轻,不惧世人不负责任的指责,参加我们发起的这个学术团体,并出任理事长,随时给我们的行动以指导。”
严复说:“老朽说话办事,向来只认真理不恤人言。明说吧,你们发起的这个团体,我并非不愿参加,只是我不愿意捧袁项城为帝。”
杨度心想,只要他肯列名筹安会便是胜利,于是说:“袁项城身为总统,多少人想巴结尚且找不到门路,您受他的格外器重,却不愿违心地讨好他。您的这种风骨令我钦佩。”
杨度再捧了严复一下后郑重地说:“老先生,请恕我说句直话,您若因为不同意袁项城为皇帝便不参加选择国体的讨论会,晚辈以为这与您几十年来以国家民族为重的一贯态度略有背离。中国应改变国体行君宪制,与拥立袁项城为帝是两回事。首先要解决国体问题,其次才来谈拥立谁为皇帝。国体的选择是个大是大非的问题,至于立谁为帝还可以再讨论。在大是大非上老先生一向态度分明,我们也希望老先生在晚年再为国家和人民做件好事,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以廓清民众的疑惑而坚定智者的心态。定下君宪制后,我们再来商讨谁为君主的事。我看袁项城固然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