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奉内阁总理之命,杨度连夜奔赴彰德府
一件划不来的事。
那桐和袁世凯是儿女亲家,他的孙女与袁的十三子早已定了亲。亲家亲家,关起门来是一家。由自己出头保袁,会不会被人说是拘私呢?
三个人都有顾虑,然而三个人又都热切地希望袁世凯能出山。于公于私,袁世凯都应当复出呀!
见徐、那许久不开口,奕劻终于不能再等待了。他苦笑了两声说:“我看你们也不要再装糊涂了,这世上除了袁慰庭,再没有哪个能去武昌和革命党打交道了。这点,你们心里比我还清楚,只是一为老友,一为亲家,怕别人说闲话而已。我看呀,这事咱们谁也别一个人出头,干一脆我们三人联合递个折子给太后和摄政王,奏请朝廷命袁慰庭出山,南下平乱好了。”
“王爷说的是。”徐世昌和那桐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
稍停一下,那桐说:“叫慰庭出山,总得给他一个头衔吧,加什么头衔好呢?”
奕动想了想说:“正好瑞澂的湖广总督丢了,就叫慰庭去顶这个缺吧!”
徐世昌想:一个湖广总督的缺,大概不会引起袁世凯多大的兴趣,不过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他点点头说:“行。不过,先得打发人到彰德去一趟,与他通个气,听听他的想法,方才显出朝廷的诚意。”
“菊人说得对,是得先派个人去彰德。”那桐立即表示赞同,转而又问,“派谁去为宜呢?”
镶黄旗籍的那桐是个典型的福官。他一生仕途亨通,由主事升学士,升侍郎,升大学士,又做军机大臣,两个月前又授内阁协理大臣。几十年来几乎是直线上升,没有受过挫折。他的为宫诀窍就是不想事,没有己见,也不得罪人,故而升官没有障碍。因为不想事,他的脑子里多为糊涂账。派谁去,他的人才夹袋里找不出一个人来。
“菊人,你说派谁去为好?”奕劻也想不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既要和慰庭私交好,又要不太引人注目。派谁呢?”其实,徐世昌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绝好的人选,只是故意磨蹭一下,不直接说出来。
“是的,既要是慰庭的朋友,又不要太招人显眼,哪一个好呢?”,那桐搔着肥大的脑门,做出一副焦急思考的模样。
“王爷,那中堂!”徐世昌好像突得灵感似的。“你们看杨度行不行?”
“你是说宪政馆的杨皙子?”那桐问。
徐世昌点点头。
“杨度口才不错。早几天资政院续议新刑律,他在会上作了演说。据说掌声雷动,朝廷派往资政院演说的官员,还从来没有哪个像他这样出风头的。”奕劻将一个精致的琥珀鼻烟壶拿到鼻子边嗅了嗅。“好,那就这样吧,叫他马上出京,今夜坐夜班车去彰德。”
杨度得知这道紧急命令时,他正在修改一篇文章。这篇文章的基本内容,就是几天前他在资政院议论新刑律的演说中所阐述的,化为论文时,他可以将道理说得更深刻些。他准备将这篇文章送给《帝国日报》去发表,以便让国人都知道这部新刑律与旧刑律的最大区别是什么,为此他给这篇文章标了个醒目的题目:论国家主义与家族主义之区别。
杨度记得,几个月前,法部侍郎沈家本邀他参加制定新刑律时,明确地指出,中国的旧刑律,其立足点在家族主义,所谓夷三族诛九族等,皆以家族为本位,而新刑律的立足点应放在国家主义上。杨度十分赞同沈家本这个观点,认为这样的刑律与西方先进国家的刑律相接近,才有时代的气息。但有不少人反对,劳乃宣便是反对最烈的一个。他说,中国数千年来的礼教乃天经地义不能移易,有之则为中华,无之则为夷狄,有之则为人类,无之则为禽兽。中国的刑律须以中国的礼教为基础,礼教首重君臣父子之伦,所以刑律不能舍家族主义。沈家本鼓励杨度等人不要受劳乃宣之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