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天天吵,吵了一路!”——未可预卜的征程
的命令啊!”
“这么说,责任在我,在中央喽!”
“我还是前委书记么,责任当然由我负。”
这时,陈豪人按捺不住,站起来说:“前委最初的估计就是错的嘛!本来是要我们先打柳州,后攻桂林,可邓斌同志则主张先打桂林后攻柳州。当然喽,现在‘亡羊补牢,未为迟也’。如陆放翁《剑南诗稿·秋兴》所云:‘惩羹吹齑岂其非,亡羊补牢理所宜。’我提议,我们还是执行先打柳州的方案。这样既能变被动为主动,同时也给敌人造成一个错觉,打它个措手不及!”
张云逸俯视着铺在桌子上标志着双方态势的简易地图,在听完了陈豪人的发言之后,抬起头扫了大家一眼,说:“目前,我们与外界联系己隔绝,但从侦察到的情报看,李宗仁已派重兵占据了各个重要城镇,并派罩连芳部、韩采凤部为流动师,阻截追击我军,不让红军在广西有立足之地。按豪人同志的意见,变被动为主动,果能‘枉尺直寻’的话,我们岂不是‘亡羊而得牛,则莫不利失也!’但现在看来,不论打桂林,还是打柳州,我们都不易得手。”
“由此看来,势态是严重的、复杂的,但也是明显。”龚鹤村以参谋长的口吻说,“我们除了主动出击,坚决战斗,别无他法!”
“变被动力主动,不仅需要条件,而且需要时间 ”邓斌微带沙哑的声音说,“如果说仗没有打好,是军事指导思想有问题,我可以承担责任, 大家不必要再争论了。目前最当紧的是要根据我们所处的境地,研究制定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
他的语气里蕴含着一种暗自隐忍的无从解脱的苦楚。一个善于引咎自责 的人,内心常常陷在痛苦之中,正所谓“巧者劳智者忧”了。
邓岗将含有强烈芒刺的目光投射到他脸上:“中央的方针已定,中央给七军的任务已定,这还有什么可动摇的吗?刚刚举步,就畏首畏尾,就打退堂鼓,还有何颜面奢谈革命,奢谈奋斗,奢谈建立苏维埃政权?”
陈豪人马上以兵委书记的身份表示:“大敌当前,若有半点动摇,便是对党的不忠诚,对革命对红军的背叛!”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大家也就停止了唇枪舌剑、无休无止的论战,表示服从中央的指示,坚持攻打柳州的方案。
邓斌深感在会上的孤立。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他的两只大而近似欧洲人式的眼睛,在凹陷的眼眶里闪烁着幽亮,扫描着在场的兵委和前委的委员们。他似乎对身处的这种孤立丝毫没有感到难堪不安,似乎对在坐的每一位充满着一种深挚的体谅:党,毕竟很年轻!红军,毕竟很年轻!大家,毕竟很年轻!
探索前人未走过的路,是艰难的。这种艰难,往往是常人无法理喻的痛苦!
客观上彼诡云橘,变幻莫测,主观上受着革命理论的盲从与思考的局限。
在历史大变动的时代,许多陌生而复杂的问题,严峻地摆到这些“激情有余、 活力充沛、但并不成熟”的革命者面前,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都隐在云里雾里,一切都具有极大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很难说走进峡谷是绝对的好,也很难说攀上悬崖就绝对的坏!也许,认定的平坦大道上突然会出现不可逾越的鸿沟;也许,在山重水覆疑无路时会出现柳暗花明的境地。
啊,在未可预卜的征途中,环境和势态已不允许征战者作从容而周密的思考。革命理论水准的提高与实践经验的丰富都需要时间乃至沉痛的代价!进而他又想:在茫茫的深夜中探索,一步迈对了,也不要看作无上荣光;一步迈错了,也不能看作终生耻辱。那种为了一时的政治需要,把一方升上天堂而把另一方踩入地狱的偏颇,既不是辩证唯物主义,也不是历史唯物主义!<dfn>http://www.99lib.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