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倌儿”的学问
时下从最高档的饭店、酒楼到一般的个体饭馆,店堂中的服务人员几乎是清一色的年轻女性,故一律以“小姐”相称,偶遇男性服务员,倒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谓了。而饭店、酒楼的经营者也多在挑选服务小姐上下功夫,并且不惜花钱做服装,请教席排练她们的手法身眼步,大饭店中的小姐甚至可以用英语应答自如。态度也是极好的,总是笑容可掬,彬彬有礼。像“文革”中那种冷言冷语,野调无腔,甚至与顾客争吵对骂的现象,可以说已经基本绝迹,这也反映了我们社会的文明程度在不断提高。
古时茶、酒、饭店中的服务员多称博士,在宋元话本中多见这种称谓,许多人认为这是源于北宋,其实唐人笔记《封氏闻见记》中已见博士的记载,专指茶馆、酒楼和饭店中的服务员。明代多称“小二”,因此在戏曲舞台上,“小二”成了客栈、馆、茶馆、酒楼中服务人员的通称。像《梅龙镇》中的李凤姐、《铁弓缘》中的陈秀英,大多是因剧情故事需要而生,或是山村小店的特殊情况,在封建社会的实际生活中女服务员是极为罕见的。清代多称“堂倌”,本来“倌”字并无单人旁,应为“堂官”,但因明清中央各衙门的首长均称“堂官”,于是在官字旁加了立人,又读作儿化音,成了“堂倌儿”。旧时北京将这一职业和厨师统统归于“勤行”。服务员又被称作“跑堂儿的”,后来在顾客与服务员面对面的称呼中,也时常用“伙计”或“茶房”相称。在上海、天津的租界内,饭店和西餐厅的侍应生又被称之为Boy,意即男孩子,这是带有殖民地色彩的洋泾滨称呼。解放以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旧时的称呼成了历史陈迹,大家一律以“同志”相称,显得平等而亲切。
曹禺的《北京人》中有一大段江泰的台词,是他酒后对袁先生吹嘘自己如何好吃,说北京各大馆子里,“没有一个掌柜的我不熟,没有一个管账的、跑堂儿的我不认识……”江泰的这段台词也不算是吹牛,在当时的北京,有名的馆子不过几十家,无论是中产阶层的食客还是尚能维持的旗下大爷,达到这个标准都不是难事,而对于今天的北京来说,你就是腰缠万贯的大款,也难以做到。
旧时饭馆可以分为厨房与店堂两部分,厨房的红白案、掌勺厨师自不待言,而店堂之中也有不同分工,大致可分工为三:一是门口“瞭高儿的”(瞭虽为瞭望之意,但这里要读作“料”),二是店内跑堂儿的,三是柜上管账的。“瞭高儿的”是迎送客人,让座打招呼的工种,这项工作现而今分给了领位小姐和礼仪小姐共同分担。“瞭高儿的”功夫全在眼睛里,顾客只要来过一次,下回准认识,于是格外殷勤,透着那么熟识、亲近,一边让座一边说:“呦,老没来了您,快里边请……”对于头一回来的生客。“瞭高的”更要客气亲热,还要分析出顾客的身份和要求,是便饭,是小酌,还是请客应酬;知道客人是要坐散座儿,还是要进雅间,决不会错。如果正当饭口,一起来了两拨儿客人,“瞭高儿的”会同时应付两拨客人,无论生熟,决不让人感觉到有厚此薄彼之分。要是碰到有的头回生客站在店堂中踌躇不前,“瞭高儿的”还要花点嘴上功夫,死活也得让你坐下。一般大馆子里分工做“瞭高儿的”,大多是有一定社会阅历的资深店伙,地位也要高于“跑堂儿的”。
“跑堂儿的”伙计也是项很不容易的工作,要做到腿快,手勤,嘴灵,眼尖。腿快是永远在忙忙碌碌,没有闲呆着的功夫,就是店里买卖不那么忙,也要步履轻捷,摆桌、上菜、撤桌都要一溜小跑儿,透着生意那么红火,人是那么精神。手勤则是眼里有活,手里的抹布这儿擦擦,那儿抹抹,上菜、撤桌自然要占着两只手,就是没事儿,两只手也要扎势着,随时听候吩咐。著名话剧表演艺术家于是之先生演中的王利发,就是垂手站立,两只手也是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