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了一批中级军官,吴氏也晋升为直接带兵的管带(营长),但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堆协统(旅长)和标统(团长),吴营长够不上段师长。
至民国元年(1912年),段祺瑞已是全国头号军人——排名第一的上将军、国务院陆军部总长,而吴佩孚则刚刚被陆军第三师师长曹锟提拔为炮兵团团长,仍距老段很远。
让吴氏在老段耳中乃至全国军界声誉鹊起的,是他在讨伐张勋复辟的战争中的锐不可当。民国六年(1917年)7月,“辫帅”张勋在京拥兵复辟,段祺瑞在天津奋起组织“讨逆军”并自任总司令,驻军保定的曹锟通电响应,被段总司令委为西路讨逆军司令。曹师长命新晋旅长吴佩孚担当西路先锋。吴氏遂精心谋划,大胆部署,一马当先,从丰台一气杀进天坛,痛痛快快击溃了“辫子军”三千余人,而张勋带到北京来的“辫子军”总共才五千来人。此役,吴佩孚为曹师长、段总理乃至中华民国立下了赫赫战功。
一战成名的吴佩孚继续为老段建功立业。段总理迭令:袁氏已死,以反对帝制为名义的西南各省独立务须取消。但中央政府的号召却遭到西南割据政权的反对。为政令统一,曹锟奉命挥师南下,其急前锋,又是吴佩孚!那会儿的吴氏是何等的威风!其部出直隶而河南而湖北而湖南,势如破竹,一气逼近广东。谁都明白,只要这位常胜将军一声令下,他的军纪严明、军威凛然的大军即可底定三湘并进而荡平粤、桂两省,而北京政府“武力统一”的梦想则指日可待!
然而,就在捷报频传之际,吴佩孚却突然按兵不动了,他开始匪夷所思地与占领区的军政首领和士绅终日饮酒赋诗,不再言战!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老段能奈何?吴的那首不同凡响的《满江红》就是在那段日子里写的:
他甚至请人谱上了曲,成为本军的军歌,每逢出征或年节日或自己的生日,便让部将们唱上一遍,好不悠哉!
这阕词的韵节与行间透出的那股子正气,显然来自岳飞那儿。傲骨岸然的吴佩孚一生只佩服两个人,一个当然是他的明代乡贤戚继光,爹娘已经将戚大将军的英名嵌在了他身上,他又把自己的阅兵台命名为了“继光台”,而另一个,就是南宋的岳武穆。
有意思的是,岳飞是因坚持抗击外族入侵而被昏庸的朝廷杀害的,那首“怒发冲冠”的《满江红》也因其忠烈而传诵千秋;同为国之大将军的吴子玉也被怀疑是异族入侵者杀害的,但他的同样也是“仰天长啸”的《满江红》,却早被人们遗忘了。其实,在“五四运动”期间,吴将军的这首《满江红》和他的那些反对政府对日本妥协的通电一样,曾广受赞誉并被传诵一时。
东三省沦陷后,“怒发冲冠”的吴佩孚忍不住“篡改”了岳飞的《满江红》。上阙照录,下阙易为:
壮志饥餐岛夷肉,笑谈渴饮倭奴血。
如果——我常爱替古人作这类无谓的假设——吴佩孚不是窝窝囊囊地死在沦陷区的宅第中,而是阵亡在与倭寇决战的国土上,那“吴版”的《满江红》难保不会像岳飞的那首千古绝唱一样刊印于中国学生的课本上,让每个受过起码教育的人都知道民国时代有个民族英雄叫吴佩孚,且每读到他的词后一样会“壮怀激烈”;而他身后的“什锦花园胡同”也极可能被改称“佩孚花园胡同”或“子玉胡同”——京城里的那条现在已经十分宽敞通达的“张自忠路”不就是一例?只是,多情应笑我,历史从不肯“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