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波大无脑
思下来,由他接任总督,的确比王人文更有资格,也更符合“爵以赏功,职以任能”乃至排资格的组织人事原则。
王人文情绪其实很大,他发牢骚说“垂老投荒”,“以素昧边事者办理边事,岂有不凿枘乎”。据说,在酒酣耳热之后,他甚至还抱怨朝廷:“丧服初满(指为慈禧和光绪服丧),即以巨款制戏具,以官职为市场,国事不纲,于斯极矣!”由自己的官场不如意,进而对整个组织、整个体制产生不满,在铁路国有、涉及众多利益调整的关键时刻,主持工作的王人文不仅不在状态之中,而且试图“挟路自重”——保路运动的领导人之一彭芬就认为王人文因对前途绝望“故不制止同志会之发展”。
王人文在保路同志会成立的当天,不仅接见了同志会的人,而且还“火上浇油”(郭沫若语)。在他随后发给中央政府的电文中,端的是为保路同志会的声势添油加醋:“会时,人人号动,人人决死,组织保路同志会,拼一死以求破约保路,四座痛号,哭声干霄”,“惟哀痛迫切之状,实异寻常”。
保路同志会成立两天之后(6月19日),王人文的举动再度震惊了中央政府——他弹劾盛宣怀“欺君误国”,要求推翻与四国银行签订的借款合同。
前一天下午,川路董事会召开紧急会议,蒲殿俊亲自到会,会议决定“形势日迫,不能等待特别股东会开会”,必须先行拉起队伍与政府对抗。蒲殿俊、罗纶等20余人彻夜谋划,认为设立保路同志会事非一般,“是公开向政府宣战,系空前所未有的新举动,必须同下决心,扩大阵容,整齐步骤,不避危险,前途的顾虑尚多,不能不作慎密的计划”。会上确定了谘议局、股东会、同志会三位一体的行动体制,“以同志会作先锋队,要唤起全省民众一致行动起来,各县普遍设立保路同志会分会,先把成都各街道的分会组织健全,作为外州县的榜样”。同时,“以股东会作为大本营,依召集期开会;预定一些中坚分子去争取各县的代表资格,以壮大会的声势”。最后,“以谘议局作后盾,依照章程规定,九月是常会期,届期应根据同志会、股东会的一切材料,提出议案,弹劾政府的违法政策”。
8月26日,同志会居然动员了200多名孩子,捧着光绪皇帝的牌位,游行到总督府门前,集体下跪,放声大哭。在他们提交给四川总督赵尔丰要求代奏中央政府的信中,虽然总是不断地强调自己“三尺童子”、“髫龄孺子”、“乳臭小儿”等,却通篇都是老道的公文口气,而且文采斐然,开头便是“窃惟钓者何爱鱼儿投饵、猎者何乐兽而设阱、外人何德我儿借款修路,此三尺童子皆知为诱我者,岂堂堂部臣如盛宣怀等,尚不知诱我,而借重以修路耶?殆自私之一念误之耳”,语气分寸拿捏得十分老到,绝不可能出自小学生之笔。其后就是同志会的老套路,极言借款修路将亡国灭种,自诩为“执干戈以卫社稷之义,蓄项血以杜奸党之谋”,要求皇上乾纲独断。
首先发言的是41岁的董事邓孝可。邓孝可刚刚因为一篇充满激情的《卖国邮传部!卖国盛宣怀!》而闻名全川。他是重庆奉节人,曾经留学日本,其父是重庆“洋火”(火柴)富豪邓命辰,这些都注定了邓董事与台下张着嘴巴傻看的股民们有着巨大的区别。
这是地方行政长官第一次旗帜鲜明地在铁路问题上表态,而且与中央政府完全不一致。这份奏折的破坏力相当大,是对既定方针的挑战,令整个行政体制进退两难,地方的手脚与中央政府的大脑脱节,导致离心乃至反叛势力趁机崛起。
在这份奏折中,尽管其对于借款合同的分析处处透着对于国际惯例的无知与士大夫的傲慢,但是,其对于内政民情的分析却与后来的历史走向惊人地一致。这份奏折实际上鲜明地展现了大清帝国在那个时代夹缝中的尴尬处境:一方面要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