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节 进京任职
左宗棠的车驾驶出城门,却见官道的两边,站着无数的百姓,人流足足排出一里路程,竟达上万名之多。
当先有二百余名乡绅,穿着整齐,牵羊担酒,举步来到车驾前,一齐跪倒说道:“老相国不顾风寒,抱病出关督军,实伊犁之幸、新疆之幸、国家之幸!治民等受众乡亲之托,特备薄酒一碗,为老相国暖身送行,请老相国笑纳一口。”众人话毕,对着车驾便磕起头来。
左宗棠无法前行,只好让人搀扶下车。他放眼官道,喘息了许久,眼里忽然流出了热泪。他掏出布巾擦了把眼泪,嘶哑着嗓子缓缓说道:“各位的心意老夫领了,都起来吧。不是老夫拿大,老夫已经弯不下腰扶各位了。”
风里的左宗棠说这话时,白发飘舞,胡须上满挂着点点滴滴的泪珠。众乡绅愈发不忍,不但无人肯起,反倒都放声大哭起来。
左宗棠回头望了望送行的官员。众人领会,都跨近前来,争相把跪着的人扶起来,口里则替左宗棠说着承谢的话。
乡绅们起来了,前来送行的各官员眼圈却红了。一名乡绅双手举着一碗酒来到左宗棠的面前,说:“老相国,治民知道您老这病不能饮酒,您老就喝上一小口,权当暖暖身子吧。陕甘的百姓,实在不忍心您老就这样的出关哪!”
侍卫急忙把酒碗接过递给左宗棠。左宗棠犹豫了一下,只得用颤抖的双手把碗端起。但他并没有急于喝酒,而是抬起头来,再次饱含深情地向人群望了望。
左宗棠举起酒碗,毅然把酒全部倒进口里。他把碗递给侍卫,便费力地转过身,颤颤巍巍向车驾走去。两名侍卫抢前一步把他扶进车里。
车驾缓缓前行,拥堵的人群自动散立两旁,对着车驾行注目礼。百官劝不住他,百姓也没有打消他出关的念头,左宗棠何以如此固执呢?
左宗棠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想在临死前,亲眼看一看新疆,同时也想亲自视察一下伊犁周边的地形,做到心中有数。他还有一个心愿,就是在死前看一眼刘锦棠,与刘锦棠说上几句知心话。
左宗棠所奏《复陈新疆宜开设行省,请先简督抚臣以专责成》一折,较以前所奏各折更加具体,提出新疆设立行省后,应仿四川建制,在巡抚之上,设立总督,或是巡抚加总督衔,以重边关。
显然,左宗棠对武力收复伊犁,是充满必胜信心的,否则,他不会更进一步地论及新疆建省后总督与巡抚的治所一事。相国出行,原本就山摇地动,何况军中还抬着一具大寿材,这就更显得不同寻常了。滚单一路飞递,队伍按驿前行,留下一路的惊诧和感叹。
光绪六年(公元1880年)四月二十五日,左宗棠行至安西,收到总理衙门密函,得知钦差大臣驻英、法两国公使曾纪泽已到俄国,中俄两国新一轮的谈判即将举行。
密函最后又透露说:“鉴于各国抗议朝廷逮议约大臣问罪有违《万国公法》,两宫太后已下懿旨赦免崇厚。”
望着密函,左宗棠沉默不语,许久才从牙缝里迸出了一句:“便宜了崇厚这个王八蛋!”
左宗棠在安西稍事歇息便继续前行,于五月初八抵达北疆哈密。哈密办事大臣明春率一应官员,出城三十里迎接。
有暗探急将左宗棠抵达哈密一事飞报伊犁。俄国驻伊犁最高军事指挥官俄国七河省省长科尔帕科夫斯基,得知左宗棠亲到哈密的消息后,当天就派出快马,飞赴总督府,上禀土耳其斯坦总督考夫曼。
科尔帕科夫斯基自忖,若两国当真打起来,他对能否战胜刘锦棠都缺乏信心,更不用说去和用兵如神的左宗棠一决高下了。考夫曼接到情报,当即起身离开总督府,飞赴圣彼得堡去向沙皇汇报。
毫无疑问,左宗棠移驻哈密之举,的确引起俄国上下一片恐慌,也让谈判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