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二)
第二天,她到树林里去,那是一个灰色安静的午后,沉绿的水银菜,在擦子树林下蔓生着,所有的树都在静默中努力着发芽了。她今天几乎可以感觉着她自己的身体里面,潮涌着那些大树的精液,向上涌着,直至树芽顶上,最后发为橡树的发光的小芽儿,红得象血一样。那象是涨着的潮水,向天上奔腾。
她,来到林中的空旷地,但是他并不在那儿,她原来也只是抱着一半的心到这儿会他的,小雄鸡儿轻捷得象昆虫似的,远在笼外奔窜着,黄母鸡在栏干里挂虎地咯咯着,康妮坐了下来,一边望着它们,一边等待着,她只是等待着,她差不多看不见什么小鸡,她等待着。
时间梦一般的悠悠地过去,而他却不来,她只好怀着一半希望等着他,他是从不在下午到这儿来的,茶点的时间到了,她得回家去,但是她得很勉强地迫着自己,然后才站了起来走开。
当她回家时,霏霏的细雨开始下起来。
"又下雨了么?"克利福看见了她摇着帽子上的雨滴,这样说:"只一点儿细雨。"
她默默地她静默地斟着茶,出神地深思着她的心事,她今天实在想会会那守猎人,看看那究竟是不是真的,那究间是不是真的。
"回头你要不要我给你念念书?"克利福问道。
她望着他,难道他猜疑什么了?
"春天使我觉得点有头晕……我想去休息一会儿。"她说。
"随你便罢,你真觉得不舒服吗?"
"是的,有点儿疲倦……这是春天到了的缘故,你要不要波太太来和你玩玩牌?"
"不!我听听收音机好了。"
她听见了他的声音里,含着一种满足的异常的音调,她到楼上寝室里去,在那儿,她听见放音机在呼号着一种矫揉造作的娇媚蠢笨的声音,这象是一种嚣喧,象是一个人摹舍己为人一个老贩的令人呕吐的声音,她穿上了她的紫色的旧雨衣,从一个旁门闪了出去。
蒙蒙的细雨好象是遮盖着世界的帐幕,神秘,寂静而不冷。当她急促地穿过花园时,她觉得热起来了,她得把她的轻雨衣解开了。
在细雨中,树林是静息而比几的,半开着的叶芽,半开着花,和孵估万千的卵子,充满着神秘,在这一切朦胧暗昧中,赤条条的幽暗的树木,发着冷光,好象反怕衣裳解除了似的,地上一切青苍的东西,好象在青苍地低哦着。
在那空旷处,依然一个人也没有,小雄鸡差不多都藏到母鸡的毛以下去了,只有一两中较冒失的,还在那草棚下的干地上啄食着。它们都是犹豫不安的。
好!他还没有来,他是故意不来的,也许,什么事情不好了罢,或者她最好是到村舍里去看看。
但是她是生成要等待的。她用她的钥匙,把小屋门打开了,一切都很整齐,谷粒盛在一只箱里,几张毡子摺垒在架上,稻草整洁地堆在一个角落里,这是新添的一堆稻草,一盏风灯在钉子上悬着,在她躺过的地上,桌子和椅子也都放回原处了。
她走开着门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一切都非常静寂!细,雨轻柔地被风史着,但是风并没有声音,一切都没有声息。树木站立着,象是些有权威的生物,朦胧,幽明,静温而有生气,一切都多么地有生气!
夜色又近了,她得回去。他是在躲避着她。
但是突然地,他大踏步地来到了空旷处,他穿着车夫似的油布的短外衣,湿得发亮,他向小屋迅疾地望了一眼,微微地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走到鸡笼边去,他静静地蹲了下去,小心地注视着一切,然后小心地把笼门关好了。
最后,他慢慢地向她走了过来,她还是坐在小凳上。他在门廓下站在她的面前。
"你来了。"他用着土话的腔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