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看到几个陌生人围在他的床边。有人按着他的脉膊,范里斯急忙把手缩回来。
“您要干什么?”
他忿忿不平地问。
“您别激动!”有个人在回答,“您在吸烟室里晕倒了。您快喝点这个,别动弹。”
他感到一阵愧疚,又闭上了眼睛。心想:“也许我快要死了?这无关紧要,我太蠢了,喝点酒暖暖身子也是好的呀。”
范里斯躺了几乎一个星期。医院里的护士和佣人护理他。因为他有很多钱,所以对他照顾得很好,而且还利用他对一切都抱无所谓的大方态度,肆无忌惮地敲了他竹杠。
范里斯几乎一直处在半昏迷的状态,失眠,感不到疼痛,麻木不仁,对什么也不感兴趣。再没有发作,但脉膊很微弱,昏厥持续了很长时间。
在向给他请来看病的医生介绍刀伤经过时,范里斯编造了一段在阿尔及尔的惊险遭遇,可他自己感到这套谎话编得并不成功。那位法国医生的态度是很冷淡的,他斜眼瞟了瞟病人说:
“这不关我的事,但作为一个医生,我有责任提醒您:今后您如果还要使您的身体经受这种考验的话,那么,在一个美好的早晨,您就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这将是不愉快的。”范里斯喃喃地说了一句,接着安然地付之一笑。
不久后,他恢复了体力,同时也增加了令人失魂落魄的恐惧:“若是发生沉船事故的话”,这是列鲁医生当时的忠告。这正是一场沉船事故啊。倘若说这场恶梦已经重演了,那他还将再次发作呀。他刚能走动,就直奔巴黎,甚至没有在里昂停留去看望列尼和玛格丽特,就直奔巴黎——他仿佛听到了死刑的宣判。
八月,列鲁正好不在城里。范里斯找到了麦尔尚。他正在日夜兼程地赶写他那部新书。老人一见到范里斯,就“啊”了一声,霍地站起身来,默默地端详着他的面孔。
“是啊!”他终于开口,“快坐下,我的孩子,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了。”
范里斯慢慢地说起来,有些口吃,说起话来总是断断续续的。麦尔尚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他不该说谎,但又难吐真情。
他到了国外……参加了战斗。是的,这就是一处马刀砍的伤痕。他在各种天气下骑马赶路,疲劳,极度紧张,在山中暴雨下过夜,潮湿,饥饿……。他的声音颤抖了,中断了。
“原来是这样,”麦尔尚重复着,“那后来,就是说又发作了。厉害吗?象在帕斯塔莎那样吗?持续了多久?”
范里斯把头俯在两手上。
“我说不准。也许比那次更坏一些。在那种可怕的条件下……我完全失去了知觉。别让我再回忆这些吧,麦尔尚,假如再发作,我就会神经错乱了。”
麦尔尚默默地走到范里斯跟前,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让我们给您会诊吧。”他终于说,“明天列鲁就回来,我再把兰普里耶尔老医生请来,让我们会诊一下,也许会想出什么办法的。”
会诊是在麦尔尚家里进行的。列鲁和那位医生走后,范里斯走到麦尔尚跟前。这次,他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请您说实话!他们不愿使我痛苦。我知道这一切都怪我自己,知道我是在拿什么冒险。最好能立刻了解到最坏的结局。他们隐瞒了些东西。是不是要彻底沉船了?”
麦尔尚脸色苍白,但他正视着范里斯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的,大概如此。假如您不经历这样一段惊险的生活,您满可以再活很久。现在,病情将要不断发作,越来越频繁,最终将把您断送。死亡并非是值得挂齿的好事,但我们无能为力,爱莫能助。鸦片,您是知道的,这种东西只能暂时减轻痛苦,只要您觉得离不开它啦,那就成了一种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