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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地听见那单调乏味而又咄咄逼人的声音,这声音反复念叨着:——

    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

    注射过后,一切顿时荡然消失。

    一月十七日。

    暴风雪——没有病人要接诊。抑制时,我在读一本精神病学教科书,这本书给我留下了恐惧不已的印象。我这人是完了,没指望了。

    抑制时,树叶的沙沙声都会令我心惊肉跳,我觉得人们一个个都是面目可憎;我害怕他们。欣快时呢,我则喜爱他们每一个人,但我更喜爱孤寂。

    在这里,是需要小心谨慎的——这里,有一名男医士,两名女助产士。需要十分留意,才不致于暴露自己。我变得老练了,不会暴露自己的。谁也不会打听到,眼下我这儿就有吗啡储备。我亲自配制溶液,或者,预先就把配方寄给安娜。有一回,她曾(荒唐地)尝试用百分之二来替代百分之五。她亲自冒着严寒与暴风雪从列夫科沃把溶液送来了。

    为这事我们俩在夜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说服了她,要她别这么干了。对这里的全体医护人员呢,我则宣称,我有病,我许久许久地琢磨,绞尽脑汁,一心要杜撰出什么样的一种病来。我声称,我患有腿风湿和严重的神经衰弱。我提醒他们说,我就要在二月里离开这里休假去,上莫斯科治病去。事情都很顺当。工作没有任何间断。在我闹起那种总要打嗝儿而抑制不住的呕吐的那几天里,我就避免去给病人做手术。因而,又不得不添上患有胃炎这一说。唉,一个人身上患有的病也太多太多啦!

    这里的全体医护人员都很有怜悯心,一个个都主动催促我快休假去。

    外表:瘦削,面无血色,苍白如蜡。

    我洗了个盆浴,并在入裕时在医院的磅秤上称了称体重。去年,我体重四普特①,现在呢,是三普特十五俄磅。我朝指针看了一眼,不禁诚惶诚恐;过后,这份惶恐消失了——

    ①一普特约为16.38公斤。

    两只臂膀的前部已布满那不断长出的脓疮,两条大腿上也有。我不会无菌配制溶液,此外,有那么两三回,我注射时用的是未经煮沸的注射器,启程之前太匆忙了。

    这种操作是不许可的。

    一月十八日。

    有过这样一次幻觉:我期待着黑糊糊的窗口出现一些面色苍白的人们。这真让人受不了。只有一幅窗帘。我便在医院里拿了一块纱布给挂上了。借口呢,我就是想不出。

    唉,真见鬼!说到底,我为什么就得为自己的一举一动想出借口不可呢?这可的的确确是苦折磨,而不是生活了!

    我是否在顺畅地表述我的思绪呢?在我看来,顺畅。

    生活?真可笑!

    一月十九日。

    今儿在班上,接诊间歇时,我们在药房里休息、抽烟那会儿,那男医士一边捻药粉,一边讲述道(不知怎么的还带着笑声),一位女医士染上吗啡瘾,由于没有机会弄到吗啡,她便每次服用半小杯鸦片酊。在他讲述这种令人痛苦的事情那会儿,我真不知道该把我的目光藏到哪里才是。这种事情上又有什么可笑之处呢?我直觉得他这人面目可憎。这里又有什么可笑之处呢?有什么呢?

    我像小偷似的蹑手蹑脚地溜出了药房。

    “您认为这种病有什么好笑之处吗?……”

    但我还是忍住了,忍……

    处在我这种境地就不应当那么特别自以为是地待人了。

    唉,这个男医士。他也同那些精神病医生一样心肠冷酷,那些医生们可是帮不了病人什么、什么、什么忙的。

    什么忙也帮不上。

    前面的那几行,写于抑制之时,其中自有不少不公正的东西。

    二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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