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什么事呀?
我稍稍推开通往餐厅的那道门。只见助理护士的那张脸在黑暗中朝我瞥了一眼,我立时就看出,这张脸面色苍白,那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惊惶不安的神色——
送来了什么病人?——
戈列洛沃地段的医生,——助理护士打开她那嘎哑的嗓门高声回答道,——这医生开枪自杀——
是波……利……亚……科……夫?不可能!是波利亚科夫?!——
他姓什么,我还不清楚——
竟是这样的……我这就来,这就来。您呢,赶快上主治医那边去一趟,叫醒他,立即。请您告诉他,这是我紧急召请他赶快上急诊室。
助理护士急切切地跑开了——只见一个白色的斑点在眼帘中消失了。
两分钟之后,干燥而刺骨的暴风雪已经在门廊上恶狠狠地扑打着我的面颊,掀动我的大衣下摆,将我那受惊的身躯冻得冰凉。
急诊室的窗户里闪现出,的白色的、令人心绪不宁的灯光。在门廊上,在一团雪雾中,我同主治医撞个满怀,他这也是急匆匆地要去我要去的那个地方——
是您的?波利亚科夫?——外科医生一边咳嗽一边问道——
我一点也不明白,显然,是他——我回答道,我俩急匆匆地奔进急诊室。
一位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迎着我从长凳上站了起来。那双熟悉的眼睛从褐色的头巾底下泪水涟涟地冲我看了一眼。我认出来了,她是玛丽娅-弗拉西耶夫娜,来自戈列洛沃的助产士,我在戈列洛沃医院给产妇接生时,她可是我忠实的助手——
波利亚科夫?——我问道——
是的,——玛丽娅-弗拉西耶夫娜答道,——太可怕了,大夫,我这来的一路上都发抖,只惦记着能把他送到……——
什么时候?——
今儿早上,快要天亮的那会儿,——玛丽娅-弗拉西耶夫娜嘟哝道,——守夜人跑来了,他说……“医生那边有枪声……”
在那抛洒出令人恶心的、让人心神不安的光线的急救灯下面,躺着波利亚科夫医生,我一抬眼就瞥见他那毫无生气,犹如石头般的毡鞋底,刹那间,我心头便习惯性地悸动了一下。
摘去了他的帽子——出现的是粘乎乎、湿漉漉的头发。我这双手,助理护士那双手,玛丽娅-弗拉西耶夫娜那双手全都在波利亚科夫身上闪来闪去,忙乎起来,一块布满了黄色红色斑点的白纱布,从大衣里蹦了出来。他的胸部吃力地向上挺着。我号了一下他的脉搏,不禁哆嗦了一下,这脉搏正在我手指下消失,它绷得紧紧的,就像一根细线缠上了许多密密匝匝又不结实的结头,眼看着就要断了。外科医生的那只手已经伸向他的肩部,一把扭住他臂膀上毫无血色的肌肉,这就要给他注射樟脑液。就在这会儿,这受伤者咧开了嘴唇,这个动作使他的嘴唇上立刻出现了两条玫瑰色的血带,他微微地努了努那发青的嘴唇,冷冷地、有气无力地吐出了这么一句:——
请将樟脑液拿开。见鬼去吧——
别说话——外科医生回答他说,将那黄色油液注入他的皮下——
应当认定,心包已被擦伤——玛丽娅-弗拉西耶夫娜低声说道,她紧紧扣住桌子边,开始仔仔细细地翻看受伤者那已经耷拉下来而显得颀长无端的眼皮(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只见两条暗紫色的阴影,犹如落日的阴影一般,在他鼻梁两侧凹陷处愈来愈深愈来愈浓,那细小的简直就似水银般晶亮的汗珠,正从那阴影上沁出来——
左轮手枪?——外科医生的半边脸颊抽动了一下,询问道——
勃朗宁手枪——玛丽娅-弗拉西耶夫娜悄声说道——
唉,唉呀——突然间,仿佛是又气愤又气恼,外科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