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是的,我很喜欢这个地方;而且因为我是作清晨散步,我到这儿来作早晨锻炼,一边看看风景。这儿风景很好。而且这儿从来碰不到什么人,要是到森林公园①去那就不可能。可不要泄漏这个秘密。”
①巴黎当时有两大森林公园,此处当指布洛涅森林公园,为有钱人郊游之地。
他笑着说:
“我一定保密!”
一只纤秀的手伸了过来,他偷偷地握住了这只手,藏在他的上衣褶缝里。他叹口气说:
“我多么爱您!我等您等得太苦了。您接到了我的信吗?”
“接到了,谢谢,真叫我十分感动。”
“这样说来,您不曾对我生过气?”
“真没有。为什么我会呢?您真的很体贴人。”
他想找到些热情的、充满了感情和感激的动人词句。可是没有找到,而且也太感动,耐不住选字择句,他就反复说:
“我多么爱您!”
她对他说:
“我要您到这儿来,因为这儿有水有船。这可和森林公园那边完全不同,虽然那边也不错。”
他们在沿河一直都有的石栏杆附近,找了一张孤零零的、从哪个方面都看不见的凳子坐下来。这时候,这一长条平台上仅有的人就是两个园丁和三个看孩子的保姆。
他们能听到,在前边脚下的码头上有些看不见的车辆在隆隆响过去,在紧靠着散步场所那面墙的人行道上,也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们一同面对着这片从圣路易岛和圣母院培群直到默东丘①的巴黎美景,仍然找不到他们想说的话题。德-比尔娜太太反复说:
①默东丘地位于瑟纳河上,距凡尔赛十一公里,是座纺织工业城,亦以古迹名胜著称,附近森林茂密。
“这儿真是怎么看怎么美!”
可是他突然记起了那次在修道院塔顶作天际游的令人激动的往事,于是沉湎于对逝去激情的惋惜之中。
“啊!夫人,”他对她说,“您还记得我们在‘狂人道’上的翱翔吗?”
“记得。可是时候一久,现在我想起来却有点害怕了。天哪,要是我再重游,真不知会多么头晕目眩!我当时完全被广阔的天空、太阳和海所陶醉了。瞧,我的朋友,我们目前风光多么出色。我太爱巴黎了,我。”
他吃了一惊,隐约地感到那回在她心上出现的那种心情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喃喃说:
“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只要我是在您身旁。”
她握住了他的手,没有回答。这时候,这轻轻一握也许比一句甜言蜜语更使他心里浸透了幸福,使他一直压抑在心里的痛苦减轻了,他终于能说话了。
他用些几乎是一本正经的字慢慢告诉她,他永远将生命献给她,听任她的调遣,做能使她高兴的事。
她是感激的,但她是当今多疑时代培养大的女儿,摆脱不了伤人的讽嘲习惯,她带着微笑回答他说:
“您别保证得那么绝对。”
他转过身,正正地对着她,用深刻锐利的眼光一直看到她的眼底。他重说了一遍他刚才对她说的话,而且更长更炽烈、更富于诗意。他将往日在那些热情洋溢的信里写下的一切,用这样坚定的热情表达出来,以致她听得像在香雾缭绕之中。她觉得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每根纤维都受到了这张爱慕者的嘴的抚摸,胜于她有生以来所曾拥有。
等到他说完了,她率直地回答他说:
“我也是,我深深爱着您!”
他们握着手,像那些在乡间道路上并排走过的男男女女一样,他们现在视线迷离地看着在河上滑行的汽艇。虽然在巴黎,在远远近近绕着他们回荡的无边嘈杂声中,在这种充满了社交氛围的生活中,他们是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