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利集
人要通权,处此境遇,也无可如何了。只要心贞,即居下流,亦能守节;况又可以借戏做夫妻而生乐趣,不然怎得团圆?”藐姑应允。楚玉曰:“此事不可说破,只以兄妹相称,后有机会方才赎娶。”遂出对志雄曰:“他乃是我表妹,已经劝转,但他是良家女,要顾名节,所住之处要别男女。”何志雄应允。
二人从此在班唱戏,一见便会,唱了几台,比师还强,遂取名王笋班,往各处去唱。但此二人唱戏与别人不同,别人喜下台,他二人喜登台。何也?下台者好躲懒,登台则好做夫妻。因此这班子一天好似一天,一日贵似一日,不上几月,就写二十多串钱一本。藐姑有个脾性,在内台不与男子交言,只有女旦问字领教方才说话;在外台不与别人当妻,必谭楚玉方才出脚。因此楚玉兼唱外、末、丑、净数脚,声名日高,遂辞本家要回。本家不允,问何缘故,楚玉曰:“日兼数脚,工价太少,若将藐姑配我,就无钱亦可,不然我就不唱。”本家曰:“刘旦是我买的,你要娶他,若在本班唱戏,以原价赎身;不在本班,不准赎取。”遂与众议,一串钱一天,楚玉苦积,从不妄费。
一日唱至急水滩,是晏公圣诞。晏公庙在场外,一边靠滩,一边靠山,戏台从水里砌上,只有右半边在陆地,后面、左边是水。晏公极其灵验,此河通鄱阳湖水,其滩最险,往往打烂船舟,下滩者诚心喊晏公,就平安无事。因此香火辉煌,圣诞闹热。此处有一富户,姓杨,名克明,家富贪淫,恃势欺人。其先辈乃大利盘剥兴家,到克明手中,每年要收四千余租,又捐个新一大爷,家中宾客来往不绝。妻妾五六个,尚无儿子,只有七个女,日用奢华,雄踞一方,无人敢惹。那日来庙看戏,见藐姑生得十分绝色,就要去嫖。有人说:“此旦性烈,不与男子交言,岂肯与你同宿?”克明闻言,如水泼面,好莫兴头,问左右弟兄:“打个啥主意方得到手?”众人说:“不如多出银子,把本家买活,娶他回去;他见你富豪,自然应允。”克明大喜,命人去说。本家起初不允,其人曰:“唱小旦是下贱门路,见人叫万福,称老辈子,未像贵班上这位小旦,动说要顾名节,不与外人交言。倘遇高升官长,富强豪客,要他劝酒唱曲,似他这样性格,你本家如何下台?如今多拿点银子与你,把他嫁了,另买几个,岂不是好?”毛氏闻之有理,说要两千银子才嫁。克明答应,不少分厘。毛氏对藐姑曰:“你动说要顾名节,如今将你嫁与富家,遂你从良之愿,你该也喜欢了。”藐姑曰:“我自有丈夫,岂肯改嫁?”毛氏问:“你夫是谁?”答:“谭生。”问:“那是戏上夫妻,都认得真吗?”答:“烈女不更二夫,是真是假,就死都不改嫁!”毛氏怒曰:“贱丫头!由你不嫁吗?你是我买的,生死权柄在我手中,你犟得去么?”遂对来人曰:“叫杨老爷明日来接。”克明把银子交足。
藐姑心想:“此事真真冤枉!看他们的局面,见了两千银子,岂容我不嫁?这又如何是好咧?罢了!人生百岁终是要死,我不免一死殉节!”又想道:“且慢,这班子人多,左右有人,岂能自便?那日死不能死,抬到他家强逼失节,就死也是玷玉了。我死要死得明白,使众人知我冤屈。我死谭郎必不唱戏,依然落难,须要把他保全,才算女中豪杰。”想了一阵,遂对毛氏曰:“他要娶我,喊他再拿一千银子与我,不然决不嫁他!”问:“你到他家饱使饱用,拿来做啥?”答:“谭生与我虽是唱戏,也算夫妻,这银拿与谭郎。”毛氏对克明说明,克明应允,即把银子拿来。藐姑喊楚玉去拿。楚玉此时五脏火冒,七窍烟生,愤怒曰:“瞎眼的人!要银何用?”藐姑曰:“我与你不过戏上夫妻,拿一千银子与你方才改嫁,也对得你起了,何须怨恨。”楚玉曰:“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要你的银子?你嫁你的,我就饿死也不要非义之财!”说罢忿恨去寝。藐姑将银封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