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段 窃诗画石岫披怀 会巫阳采苹送雨
奔悦,飘飘然细雨轻云,遂同赴巫阳之会。欢娱之际,采苹星眼乜斜,敛眉撮口,娇声呃呃。石生轻怜漫惜,曲尽绸缪。欢毕,二人起坐床上,采苹取衣披好,双手障面,不胜差惭。生复搂入怀中曰:“豆蔻香含,牡丹春满,真爱杀人也。”采苹曰:“只屈你做秃头奴子!”生笑曰:“得卿如愿,何惜自髡?”
二人相持出帐,采苹扣了衣领,低头看看裙子。石生出一小镜,采苹对镜,将簪按一按,侧过脸来整一整鬓,又坐下来兜鞋。生曰:“好一对莲花瓣,擎在掌中还有余地!”采苹目生笑曰:“什么意思!我好没主意,上了你的当!”生亦含惭。采苹曰:“你说心中如围城待救,今日却解了这围了。昨晚听得你对姊姊已通积愫,姊姊回房长吁短叹,睡梦呻吟,似被君感。你须留心姻偶,早定丝罗,使妾亦得长相偎傍。”生闻言深喜。临去,生曰:“适才险阻,如今好从容整旅了。”采苹曰:“我本背着姊姊出师,不料全旅而来,破军而返。”生含笑启户出之。
次日,散人命舟,赍笔床茶灶,招拈花陪生出游。历深岩,经绝壁,起步阴森,回渡激湍,遍访幽深,尽日而返。
生出门后,采苹随盈盈出园,遂入斋内。盈盈见案头小镜上书云:“如何临皓月,不见月中人。”暗笑:“一种痴情,即此可见。”采苹曰:“这镜子照着人,越觉好看些。”盈盈曰:“今日看你眉开眼笑,与往日不同。”采苹曰:“那日不开?何时不笑?姊姊心事忙,不曾看见。”乃取石生之衣,服之曰:“姊姊,我与石生孰美?”盈盈曰:“你虽美,只是司空见惯,穿了这衣服,便另有雅人韵致!”采苹曰:“这等说,匪我之为美,美人之衣!”
正在谐笑,见清氏入园。采苹曰:“院君来了。”忙将衣服脱下。清氏进房曰:“自这生到家,几个月不曾进园。池里荷花正开得热闹,亏他今日不在,也好让你们出来看看。”二女相顾胡卢。
清氏叫采苹把花瓶拿去换了水,摘一朵萏菡插上,摆在房中看看。采苹初破瓜,行走自觉碍步,携瓶下阶和身挪转。清氏曰:“这是什么走相?”采苹声也不响,折花进房。盈盈曰:“怎么单摘一朵花?再去采片小荷叶来衬衬。”采苹怕在清氏面前行走,扶着椅背曰:“荷叶有什么好看?不采罢了!”
清氏指对联曰:“这想是他写的,你看看这字好不好?”盈盈曰:“我那里晓得!”清氏曰:“这后生才学又高,相貌又好,我初意要把你许他。只因吴头楚尾,离得路远,眼面前只有你一人,你爹爹须鬓中霜,我也耳目昏聩。若把你送在几千里外,零丁二老再靠着谁来?你爹爹为你的姻事屡欲回家,还是在一块土上寻个女婿,时朝月旦,一对儿长在眼前,也可慰桑榆暮景。”盈盈听说,一时若万炬煎心,低徊欲绝。采苹在旁惊得俏魂欲断。清氏又曰:“他说要到关中探亲,到这里几个月了,竟不动身,倒也像个四海为家的,说要等和尚回来见见才去,那和尚云游四海,知他几时才回?闻他家中还有老母,怎么不怕悬念?等过了这盛伏,还须推他去的才是。”盈盈回房,益添扼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