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反抗,全国的枪和矛都在滴血
上都是红色铁锈。他拍拍屁股的时候,就会红尘飞舞,而红尘之中就会浮现出一个肤色白嬉的女子。这个人物也使逆流而上的陈独秀一想起就感心酸。
施芝英是在一个月之前把一扇门对他关上的。门轴发出的吱吱声使人的牙根和心一齐发酸。她对他说出那番冷寒入骨的话时,是在她的家中。她开门,把风尘仆仆的陈独秀迎进房中,然后她说出了一个女人的决定。
“陈先生,从明天起,你就不要来我这里过夜了。”
陈独秀刚脱下一只皮鞋就愣住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女人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把一双软软的花布拖鞋放置在他椅边。
“陈先生,”他又听见那个嘴唇发白的女人说,“我不是不恋你,不是不敬你,我到现在还很愿意跟你在一起,这是我的心里话,甚至,这些话,我说出来,也不怕我的男人听见。”
“什么?”陈独秀大惊,“你有男人了?他在?”
施芝英指指里屋。陈独秀从椅子上侧身,歪头一瞧,果然瞧见了一个男人的肥肥的背影。
那个男人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垂着脸,始终没有抬头。陈独秀没有看见他的脸,甚至也不想看见他的脸。反正是个男人,中年男人,这就够了。反正这个中年男人也听见了施芝英刚才所说的所有的话,这就够了。
足够使一幕戏落幕了。
但是陈独秀总觉得还是快了一些,他有些猝不及防。他已经在两个人的共同生活中,看见了一些属于感情的东西,他是很难得看见这些无形的东西的。
施芝英为他泡了最后一杯茶,并且把茶盅轻轻地递到他手中。她说:“我恋着你,可是我仍旧要你走。你一定要走。你有一个党,你是总书记,你很忙,做的事也伟大,可是我呢,我只需要安全。我是一个寻常女人,我有孩子,我找的男人第一条就是要给我带来安全。真的,我此生还能再求什么呢?陈先生你走吧,我再舍不得你也要舍得你。”
陈独秀愣了好长时候,终于扎紧鞋带,站了起来。
“那么他是干什么的?”他问得很轻,但却是瞪出眼珠子问的。
女人说:“反正他不是共产党,更不是总书记。”
陈独秀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子再说什么有意义的话了。他出门的时候,只回过头来嘟哝了一句:“芝英,你太怕牺牲了。”
“我自己不怕牺牲,我怕牺牲孩子。”女人说。待陈独秀出门之时,她又说,“你等等!”
她打开衣柜,捧出一叠陈独秀的烫得很平整的换洗衣服,一件一件地塞进他的提包里。她的眼泪滴在陈独秀手上。“你走吧。”她低声说。
陈独秀挟起鼓鼓的包,走了出去。这时候,他就听见了房内传出的猝然而起的哭声,哭声非常凄婉,其间还夹着一个男人细声细语的安慰声。
陈独秀凝视着长江。长长的眼泪流在施芝英脸上的形状,与这条长长的江流在中国脸上的形状,似乎有相似之处。但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眼泪一个晚上就擦净了,长江几千年都擦不尽。
4月8日江轮减速,靠泊南京,陈独秀突起一个念头,下了船。
他想起了在南京苦苦生活着的高君曼和他的两个孩子。
他在草厂街一住就是好几天。说说话,喝喝酒,抱抱儿子和女儿。他有一种疲惫一朝得到舒展的感觉。高君曼没有跟他大闹,也没有问及那个上海女人,只是提醒他每个月的50元钱不要总是延期寄。陈独秀每天黄昏都把喜子和黑子轮流抱在腿上一次,这时候他黝黑的脸上就现出日轮般的暗红色,心里洋溢着久违的安详。孩子大了,屁股沉起来,陈独秀一点不觉得腿酸。
上海滩的剧变是陈独秀在13日吃中饭的时候听到的,他当时正匆匆从凳子上起身,对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