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北伐军在上海一头撞上四一二
。而我们上海方面呢,工人纠察队有些话也是说过头的。对这些,蒋介石难免都不高兴。我曾经说过,蒋介石这块石头,还是能砸帝国主义的,还是能砸封建军阀的,他现在还不至于成为中国大革命的绊脚石。现在,我仍旧坚持这个观点。恩来,你不要冲动,你务必要记住我的这个判断!”
陈独秀在夕阳里一脸红光,显得强硬而自信。
“独秀同志,”周恩来走到他身后,尽量保持耐心,“在中国的千百条成语中,有一句成语,我始终以为是最可怕最无奈,也是最血淋淋的,那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说到成语,陈独秀笑了。他轻蔑地挥挥手,对周恩来说:“至于成语,我比你懂二十倍。我也说一个最可笑最无奈,也是最没有意思的一条成语,那就是:疑人偷斧。”
话说到这种程度,周恩来只好不开口了。他只觉得心里有点堵,就像此刻窗外的西隧之日,沉夹在西面的高高的楼屋之间,渐渐失了圆形之状。
周恩来见着这残破之殷红,忽然又想到,小超的血不知流得多不多。
就在陈独秀与刚从法兰西回上海的汪精卫亲切会商的第二天,蒋介石登上了泊于上海黄埔江中的一艘铁甲小艇。小艇的后甲板上摆了一圈靠背藤椅,茶几上有瓜果。重要的会见安排在水上,有助于避人耳目。他今天的重要客人是上海滩极为有名的帮会老大,一个是黄金荣,一个是杜月笙。蒋介石想请他们演一出前台戏。
黄金荣其实也很乐意演这样的戏。他上艇之前,就已经猜度到了这位北伐军总司令的用心。蒋介石曾经给他递过帖子,他对这个已经飞黄腾达的前弟子,应当说一直是了然于心的。蒋介石进入上海之后不久,便指使召开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常委会,通过了吴稚辉提出的《纠察共产党谋叛党国案》,决意公开反共。紧急着又发布命令,解散上海工人纠案队,收缴工人枪枝。这几着棋,都曾使黄金荣拍案叫绝,连连称赞这位前弟子的果敢。因此他在落座之后,便立即开腔,说蒋介石的好话: “蒋总司令下令缴枪,这真正是釜底抽薪,绝妙之着!”
“只怕是,”头发梳得滑溜溜的杜月笙说,“人家不肯就范。”
蒋介石笑了,他请两位不必多虑,他说:“我已经准备了第二道命令了,来人,取旗!”
副官应声而来,将手中的一面红色缎面锦旗抖开。
锦旗是以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的名义,赠给上海市总工会、上海工人纠察队的,上书四字:“共同奋斗”。黄金荣读了一遍,明白了,杜月笙读了一遍,也明白了。
蒋介石继续笑眯眯说:“中正过去是黄先生之学生,现在,当上了总司令。既当上司令,便要司令。所司之令,无外乎两种,一种是板着面孔的命令,一种是笑眯眯的命令。这面锦旗,就是笑眯眯的命令。”
黄金荣说:“笑眯眯的命令,有的辰光,就是比板着面孔的命令管用。你来硬的,他硬顶,你来软的,他的骨头就酥了。其实玩女人也是这种玩法。”
蒋介石说:“这就是黄先生当年的赐教。”
黄金荣起身拱手:“不敢当,不敢当!过去我当过你的先生,但那是过去,过时了,你的门生帖子,我还是要叫虞洽卿找出来还给你的。”
蒋介石说:“帖子,不用还我了。历史总是历史先生总是先生嘛!来人,今天就把这面旗给工人送过去,让陈独秀周恩来他们高兴高兴。”
杜月笙文质彬彬地建议:“送旗之时,提请总司令派个军乐队去,吹吹打打。”
“杜先生高见!”蒋介石很重视这个建议,“就派军乐队去!吹吹打打是一门学问,要打必先吹,吹后才能打。凡事一吹一打,胜算便有八九。”
副官应一声是,收了旗,急急走了。